【原】【鄉(xiāng)村.生活】半夏勞奔走，當歸計未成?！陌l(fā)《解放日報》5月21日

左語右文 2025-05-21 發(fā)布于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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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刷朋友圈，看到大亮發(fā)了張照片：油菜秸稈半枯黃，一半挺直一半倒立，戴著白紗手套，握一把錚亮的彎鐮刀。他還配了一行字：五月的標配。五月油菜黃，心里念老娘，不用說，他回到鄉(xiāng)下，幫父母割油菜去了。

陽光照進了五月，也就撒在夏天的土地上，萬物蔥蘢，生機盎然。無論是家種的莊稼，還是野生的植物，都一股腦兒繁茂成蔭。二三月的花期，在記憶里還沒凋零，新的時節(jié)就紛至沓來。漫山梅花，白的紅的，嬌羞的神色，成為果實，卻是一身的青綠。

輕盈自在的花兒，變成了綠球球。梅子在綠葉間，青圓的模樣，看著都泛酸。它們已到采摘季節(jié)，那圓鼓鼓的身影，誰能想到，它是超市貨架上蜜餞的原材料。青梅是酸的，那味兒吸引了攤販，也激動了村民。

摘一個在手心，三五個就握不住了，實誠的不僅是份量，更是實在的收獲。

春花夏實的季節(jié)，炎熱敲響了大門。厚棉襖洗干凈，短袖T恤翻出，大地上的植物，也有了新的跡象。勤勞的村民，房前屋后的農(nóng)田，茶園的空隙，總要種上一些什么。

茶樹雖枝繁葉茂，總覺得太孤單。大地溫度初上，播種了玉米、花生。茶樹是主角，一年到頭都守著自己的家園。玉米、花生是配角，在這春夏來一季，陪茶樹兩三個月。

地界邊的覆盆子、山梅、蓬藟們，隨著茶季慢慢走向尾聲，它們開始青綠變紅，成了孩子們的最愛。空地里，各種植物開始生長，貼地爬行的骨節(jié)草、半金蓮，不請自來，這是村民深惡痛絕，欲除之而后快。但是有一樣植物，卻是人人心底的喜歡，那就是半夏。

半夏，不是季節(jié)，是植物，是中藥的名字?？匆姲胂?，在四月末或是五月初?！鞍胂摹边@個名字，一如它的出場，天氣初熱，酷夏未至。幼年的半夏，長在花生地里，不留神也分不出來，似乎是堂兄弟。長在玉米，那就是妥妥的小弟一個。

玉米一旦出了土，就迎風長?；ㄉⅫS豆，從泥土里出來的時候，先是肉乎乎的兩瓣葉，很快就長得眼花繚亂，女大十八變，改了模樣。半夏破土而出，三片橢圓葉子形成“個”字。綠莖的不斷粗大高聳，“個”字不改初衷，始終如一的可可愛愛。它們很少有單棵，往往是三五棵簇擁在一起，在鳥雀的“嘀嘀咕咕”中長大。

半夏跟不上玉米的速度，看它的姿態(tài)必須謙恭。人間四月芳菲盡，摘茶與茶園，突然看見嬌小的玉米旁，又冒出一叢新綠，那就是半夏。原本要避讓玉米的腳步，開始更加的小心謹慎。這半夏，一樣是要呵護的。

玉米出土時，卷曲如圣旨，一旦雨露滋潤，葉片伸展出來，陽光一曬，長勢不可控一樣。半個月一過，半人高。半夏還是兩三寸，嬌小玲瓏的在那里。小小的半夏，不言不語，跟玉米一起，我見猶憐。

夏天到了，溫度升高。“一槍兩葉”的新茶，挺身而出，每個葉片都舒展長開了。茶葉摘得慢，夏茶都長出來，還有玉米地里的草，山芋藤要扦插。茶客喜歡谷雨前的新茶做的毛峰及滴水香。時節(jié)春茶摘完，必須要重新修剪，這些幾乎是立夏之前完成的事。

很多時候，茶事未了結(jié)，油茶莢已經(jīng)鼓脹、微黃，遠山的小麥，直立的胡須變得扎人。鄉(xiāng)村的父母逐漸的年邁，相同的農(nóng)事，精力和體力跟不上，忙不過來了。一聲召喚，縣城上班的子女，回到鄉(xiāng)村。

深綠微黃的油菜，高高大大的秸稈，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遮住了農(nóng)田。割下油菜，交叉倒立，粗大的秸稈朝向了天空。土地顯露出來，一年未見的半夏，猶抱琵琶半遮面，高的有七八寸，莖桿頂上變得突兀，長出尖尖的外型，似一雙眼睛，望著人間。

油菜割倒，暴曬幾次，鋪了碩大的床單，油菜秸稈橫放上去，輕輕的一踩，“嘩啦嘩啦”的菜籽，蹦蹦跳跳起來。大篩子，來回的推送，菜籽如雨落，菜莢浮在上面，順手倒了一堆。幾篩之后，汗涔涔，手一摸，滿臉碎菜莢，還有幾粒菜籽沾著，如同一顆顆小小的痣。

菜籽裝袋，床單卷起，半夏也到成熟季。一叢一簇的半夏，長得高高大大，有的頂端長了花苞，看著密密麻麻的籽兒。一鋤頭下去，泥土里小小的“芋頭”就出來了，小如黃豆，大如荸薺，不說破，就會被誤認為毛芋頭。泥土抖干凈，放入衣服袋里。

油菜、茶葉，計入家庭的年收益的總賬。半夏，是個人的欣慰。誰挖的，就是誰的，這個不用“充公”“上繳”。放到窗臺上，或是簸箕里，積攢了有一點，就可以去藥店里換錢，大人記到的是買醬油、買鹽、賣醬菜，孩子們想的是那小人書，皮帶，還有麻餅。

北宋馮山《效皮陸體藥名詩寄李獻甫》里說：“半夏勞奔走，當歸計未成?！蹦纤胃吖簟陡劭谝安綉褮w》：“預知半夏當歸去，梔子開時應到家。”半夏，這個帶著夏天滋味的植物，卻也是個萬物生發(fā)的詞。當它成長成熟時，也是莊稼作物的第一波收獲期，村民開始奔波勞動，異鄉(xiāng)謀生的后人，開始想著回到山村。

在很多年的歲月里，在春天即將離去夏天到來的時候，大人小孩都想念半夏。那一襲的青綠，如同山間的少女，這個叫“半夏”的芳名，婀娜在春風里，搖曳在夏日里。

半夏，夏至未至，天氣微熱，躁動過少年的心，也撫慰著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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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簡介】安徽省歙縣高中語文高級教師，黃山市學科骨干教師，歙縣高中語文兼職教研員，安徽省作協(xié)會員，多家教輔、報刊特約撰稿人。2019年,《意林作文素材》評為“首席押題名師”。2021年，意林集團聘請為“意林名師團”名師。2024年獲評黃山市“優(yōu)秀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