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桐風館的左近,有一片菜園子,是泊云師和落落遷居到堯峰山后,落落親自開墾出來的。 ![]() 落落是非常、非常能干的,種菜、認菜、做菜,她是一把好手。去縹緲峰,地上長很多野生蕨菜,她說可以拔了腌起來。我們書院里原來每年冬天長野生的雪里蕻,她說可以做咸菜。春天的時候她去挖筍做成筍干,楊梅季節(jié)把落下來的酸澀小楊梅拿來泡酒。冬天的時候,她會在院子里曬魚干和咸肉。 這回有了象樣的菜地,可真是“天下我有”了。 她就在前面走,一邊走一邊指給我看:白菜,萵苣,藠頭,菠菜,韭菜,蘿卜,牛心甘藍,白菜苔,香菜,茼蒿,豌豆芽,生菜…… ![]() ![]() ![]() ![]() ![]() 我只能點頭——我認菜的經(jīng)驗實在有限,很多普通菜我都不認得,更別說那些羽衣甘藍、牛心甘藍之類……凡是在地上開了花結(jié)了果的我才能認得,如果果子在地下,或者只是開花長葉子,我只能認一些,比如茄子、番茄,絲瓜和黃瓜、南瓜、冬瓜我已經(jīng)認不全了,辣椒勉強能認。去年秋季時候,落落指著路邊一大叢辣椒,細長的小小的,說要把它挖掉,她說辣椒過季了,可是我看那么一大叢,要挖掉多可惜啊,我趕緊往兜里塞,塞了能有兩大兜,我約摸認得是二荊條,二荊條還是蠻好吃的。 類似二荊條這樣的事大概不少,因為落落說:“吃不吃,吃多少不重要,就是要種,什么都要種那種——長得不好我就給拔了,反正吃不完?!?/span> 于是…… 有一回,姚老師去菜地,帶走了一大箱菜,有茄子、番茄、莧菜、豆子。 還有一回,我們?nèi)タ磿r,發(fā)現(xiàn)路邊的葉子掩蓋著一個很大的冬瓜,這個冬瓜在地里蹲了很久,后來他們終于扛回來了,也不知道做成了什么菜。 時不時落落就曬自己種的菜:“各種辣椒炒一炒”,“這個萵筍就問你們服不服”,“明天拔一棵黃心娃娃菜”……如此的肆無忌憚,那有什么辦法呢,人家有菜園子呢。 泊云師就寫:“從今世事休煩問,但掩衡門學種蔬。” 衡門種蔬,著實是大有其趣的。 中國畫里蔬果是常見的主題,南宋有牧溪畫日常在庵里吃的蔬果,元有錢選畫茄子和秋瓜,明清更多,沈周畫大白菜,說道“切玉爛蒸去,自然便老人”,清朝的惲壽平和金農(nóng)也畫疏果圖。金農(nóng)特愛畫大紫茄子,惲壽平則畫纖細可愛的豆花、桔子,也曾用巨然墨法繪生氣淋漓的芥菜。 ![]() 不曉得南田的甌香館里是否有一塊蔬果田,是否親自種菜蔬?看起來,他對蔬果象是很有研究和興趣的——南田畫里的蔬果很多,他曾將江南村落里田間地頭常見的蔬果畫成寫生冊,還想尋訪水蘇、龍鶴、諸葛菜、元修等,甚至還孜孜于搜尋碧?,槻?、昆侖山蘋藻等奇蔬異菜,只因不便方才作罷。 南田的蔬果,不只是好看而已。 他嘗在《南田畫譜》里如此說道:“蔬果最不容易畫好,太在意外形會畫得俗,不在意外形吧,又不象蔬果。”那怎么辦呢?他說,只有“通筆外之意,隨筆點染,生動有韻”,才好。 他的“筆外之意”,大致是說須得從萬物中,尋出它特有的氣質(zhì)來。比如他說核桃象是司馬懿那種城府很深的人,柿子象是曹真那種好欺負的,桔子似隱者,蓮蓬和蓮藕象是謹慎謙虛的君子……等等,等等。 ![]() ![]() 如此看來,尋常蔬果,都有深意。但在牧溪看來,也許又是著相了吧。也無妨,可以各愛各的,我就既愛南田,也愛牧溪……我也愛那塊現(xiàn)成的已經(jīng)種好菜的菜地。 作者:任淡如 本文為菊齋原創(chuàng)首發(fā)。公號轉(zhuǎn)載請聯(lián)系我們開白授權(quá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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