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9日《南風窗》發(fā)文指出,在她的身份被曝光后,輿論已經指向了根本的問題:“在大廠高管的家庭里,獲取一個普通人的信息,真的那么容易嗎?”[1]布爾迪厄的文化資本理論為解答這一問題提供了一個有力的框架。 理論背景 Theoretical background ![]() 圖2:皮埃爾·布爾迪厄 文化資本理論(Cultural Capital Theory)由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爾迪厄(Pierre Bourdieu)首次完整提出,他將文化資本定義為個體或社會擁有的、能夠帶來社會優(yōu)勢的文化資源。根據布爾迪厄的觀點,文化資本是一種無形的資本,可以通過家庭、教育和社會環(huán)境傳遞,并影響社會地位的獲取[2]。 20世紀中葉,法國社會經歷著教育擴張和社會流動的變化,布爾迪厄敏銳地觀察到,盡管表面上人人都享有受教育的機會,但不同階層的學生在學業(yè)成就和社會流動方面存在巨大差異,社會精英階層的子女依然占據優(yōu)勢地位,階層分化和社會不平等的傾向非但沒有得到抑制反而有所加劇[3]。受馬克思主義階級分析的影響,他認為從單一經濟角度分析社會結構具有局限性,為更全面地理解社會不平等,尤其是教育領域的不平等現象,必須要引入各種形式的資本[4]。 布爾迪厄提出文化資本理論的核心目的在于揭示文化與教育如何在社會不平等的再生產中發(fā)揮作用[5]。他指出文化資本作用一種重要的社會資源,對個人的社會地位和機會獲取具有深遠影響,在特定條件下,文化資本可以轉化為經濟資本,這種轉化過程通常以教育資質的形式制度化。 主要內容 Main content 布迪厄的文化資本理論對理解教育不平等、社會分層、以及文化在經濟和社會發(fā)展中的作用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 (一) 文化資本的三種基本形態(tài) ![]() 圖3:高等教育 01 身體化形態(tài)(Embodied state) 指內化于個體身心的知識、技能、教養(yǎng)、品味等文化產物。這種文化資本的積累需要時間和精力,通過教育等方式獲得,并成為個體的一部分。身體化文化資本具有個體性,無法通過饋贈、買賣等方式直接傳承。布爾迪厄認為,這種形態(tài)的文化資本是其他兩種形式的基礎[6]。 02 客觀化形態(tài)(Objectified state) 指文化產品的形式存在的物質性文化財富,如圖畫、書籍、詞典、工具、機械等。這些文化產品是理論的實現或物化,在物質層面可以被傳承,類似于經濟資本的傳承。布爾迪厄認為,文化產品是客觀化文化資本和經濟資本的統(tǒng)一,僅僅擁有這些文化物品的合法所有權是不夠的,還需要具備相應的身體化文化資本才能理解和使用它們[7]。 03制度化形態(tài) (Institutionalized state) 指通過教育資質(如文憑)等形式獲得社會認可和制度化的文化資本。這種形式是將個人擁有的身體化文化資本轉化為一種具有官方認可和合法價值的客觀形式。教育資質賦予持有者一種文化上的、約定俗成的、長期不變的、得到合法保障的價值,使得文化資本超越了身體化形態(tài)的生物局限[3]。 (二) 文化資本與社會再生產 不同社會階級的家庭擁有不同數量和形式的文化資本,這直接影響著子女在教育體系中的表現和成就。擁有較高文化資本的家庭往往能為孩子提供更好的文化氛圍、更多的文化資源,并培養(yǎng)他們與學校文化更為契合的習性,從而更容易在學業(yè)上取得成功,獲得更高的教育程度。 布爾迪厄認為,文化資本是社會階級用來識別和維護其精英身份及地位的文化符號[8]。上層階級通過投入更多的文化資本,幫助子女在學校教育中取得成功,從而傳承其精英地位。他用“文化再生產”理論來解釋教育獲得的階級差異,認為學校往往認可和推崇上層階級的文化資本,將其視為合法的“文化”,從而有利于上層階級子女的教育成功,并再生產社會等級結構。 (三) 文化資本的轉化與積累 布爾迪厄認為,文化資本可以通過不同得形式存在并相互轉化,同時也在個體和社會層面不斷積累[8]。 身體化形態(tài)→制度化形態(tài) (Embodied to Institutionalized) 這種轉化主要通過教育體系實現。個體通過長期的學習和努力所獲得的知識、技能、品味等(身體化文化資本),會通過考試等方式得到認可,并最終以學歷、文憑等制度化的形式呈現 制度化形態(tài)→經濟資本 (Institutionalized to Economic capital) 教育資質(制度化文化資本)在勞動力市場上具有價值,能夠幫助個體獲得更好的職業(yè)和更高的收入。 經濟資本→文化資本 (Economic capital to Cultural capital) 經濟資本可以用于投資文化資本的積累,例如支付教育費用、購買書籍、參加文化活動、創(chuàng)造良好的家庭文化氛圍等。經濟富裕的家庭能夠為子女提供更好的教育資源和更多的文化體驗,從而促進其文化資本的積累 文化再生產(Cultural Reproduction) 布爾迪厄認為,文化資本的積累更多的是一種代際再生產 (intergenerational reproduction) [9]。家庭會將自身的文化資本傳遞給下一代。這種傳遞并非簡單的復制,而是受到各種社會因素的影響。學校教育在文化再生產中也扮演著重要角色,它往往傾向于認可和傳播支配群體(dominant groups)的文化資本的文化資本,從而在一定程度上鞏固了社會等級結構 應用領域 Application field 1 教育領域 教育領域是文化資本理論最早也是最重要的應用領域之一,布爾迪厄最初提出文化資本理論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解釋為何不同社會階級的子女在教育體系中取得不同的成就。在該領域中,文化資本理論可用于解釋教育成就的階級差異、分析學校原則與教育分層以及研究教育政策的影響等[10]。 2 社會學領域 文化資本作為社會學的重要概念,被廣泛應用于理解更廣泛的社會現象。在該領域中,文化資本理論被廣泛應用于解釋階級結構和社會分層、社會區(qū)隔與文化品味以及社會不平等的代際傳承等問題。布爾迪厄的研究表明,文化品味并非僅僅是個人偏好,而是與社會階級密切相關,并被用作社會群體之間進行區(qū)隔和維護群體邊界的工具[8]。 3 媒介研究領域 近年來,研究者也利用文化資本視角分析不同社會群體如何使用和解讀媒體信息,以及文化資本如何影響媒體的社會影響。在理解數字鴻溝問題上,文化資本具有較強的解釋力,有研究表明,個體的文化背景和文化資本水平會影響其互聯(lián)網使用技能和在線活動,從而導致“第三級數字鴻溝”,即從互聯(lián)網使用中獲益的能力差異[11]。 研究案例 文化資本與社會地位獲得——基于上海市的實證研究[12] 仇立平 肖日葵 摘 要:文化資本是影響個人教育獲得和社會地位獲得的重因素?;?008年上海市社會結構調查數據,從廣義文化資本出發(fā),分別測量父母和子女文化資本對地位獲得的作用。研究發(fā)現:父母和子女文化資本存量越高,子女受教育年限越長;子女文化資本對地位獲得具有顯著影響;在控制性別、父親職業(yè)等變量后,文化資本越多,越有可能進入更高階層;教育、家庭文化氛圍和文化投資對地位獲得具有持續(xù)且穩(wěn)定的作用;文化資本是社會下層實現向上流動的有效手段。 關鍵詞:文化資本;教育;社會地位; 參考文獻 [1] 木木. (2025, March 19). 高管女兒,能開盒多少人的隱私. 南風窗. https://mp.weixin.qq.com/s/1gw1A_M6m28hlqZkbgT1aQ [2] 朱偉玨.文化資本與人力資本——布迪厄文化資本理論的經濟學意義[J].天津社會科學,2007,(03):84-89.DOI:10.16240/j.cnki.1002-3976.2007.03.018. [3] 薛曉源,曹榮湘.文化資本、文化產品與文化制度——布迪厄之后的文化資本理論[J].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4,(01):43-49.DOI:10.15894/j.cnki.cn11-3040/a.2004.01.004. [4] Bourdieu, P. (1997). The forms of capital. In A. H. Halsey, et al. (Eds.), Education: Culture, economy, and society (pp. 46–58).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5] Bourdieu, P., & Passeron, J. C. (1977). Reproduction in education, society and culture. Beverly Hills, CA: Sage [6] Bourdieu, P. (1989). The form of capital. In J. G. Richardson (Ed.), Handbook of theory and research for the sociology of education (p. 243). New York: Greenwood Press. [7] 高宣揚. (2004). 布迪厄的社會理論. 上海: 同濟大學出版社. [8] Bourdieu, P. (1977). Cultural reproduction and social reproduction. In J. Karabel & A. H. Halsey (Eds.), Power and ideology in education (pp. 487-511).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9] 包亞明. (1997). 布迪厄訪談錄——文化資本與社會煉金術. 上海: 上海人民出版社. [10] Wu, Y. (2013). Educational inequality and its evolution among urban and rural residents in China (1978–2008). Social Sciences in China, 34(3), 58–75. [11] Pitzalis, M., & Porcu, M. (2024). Digital capital and cultural capital in education: Unravelling intersections and distinctions that shape social differentiation. British Educational Research Journal, 50(6), 2753–2776. https:///10.1002/berj.4050 [12] 仇立平,肖日葵.文化資本與社會地位獲得——基于上海市的實證研究[J].中國社會科學,2011,(06):121-135+2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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