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回想起來,比起什么“黑曼巴”、響尾蛇、蝰蛇之類的蛇,我們那里的兩種蛇簡直是平凡到了極致,但是竟然也給了包括我在內的不少人的內心披上了一層陰翳直到現(xiàn)在。想一想其實也挺可笑的,我害怕著蛇,但是在電視上看到蛇的紀錄片和電影卻又“愛不釋手”。紀錄片多半都是自然傳奇和動物世界之類,記得有次看完到了半夜還因為害怕而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外婆一直“安慰”我,花去了她不少的睡眠時間。而電影,則更是讓我“欲罷不能”,那怪異的蛇的長度和刺激的劇情不知為什么對我有著強烈的吸引力,雖然也成功地轉換成了多次深夜里的噩夢,但我竟然還是樂此不疲著。也就是在我的影響下,表弟陪著我看完了當時不知從那里搞到的一張全是關于蛇電影的CD,使得他到了現(xiàn)在都談“恐怖片”色變。 其實說起來挺可笑的還有一件事,記得那正是清明前后,大小的田野里都堆滿了人。那時上級部門對我們這里每年的用水量(也就是每年汲取黃河的水量)還沒有做出嚴格地規(guī)定,所以在我們這還種植著大片大片的稻田。我那時不像現(xiàn)在,在所謂的城市里呆久了對那種恬淡的自然風光有著無比的神往,那時只記得種田很辛苦,春天的時候播個什么種子經(jīng)常還要我去“幫個小忙”。夏天秋天的活我雖然沒有怎么干過,但也還是經(jīng)常在田野里嬉弄著光陰,畢竟在那個丁點大的地方也真的沒什么地方可以去了。后面的這些話說的與“蛇”有點遠了,我之所以提及不過是為了做些襯托。 接著前面說到的稻田,清明前后正是一年忙碌的時候。由于我家田里的活做完的早,爸爸媽媽便帶著我去幫外公家插秧,之前育好的秧苗被裝到了車上,車載著我們一家到了外公的田里。外公種的田離黃河不遠,當年是根據(jù)灘地“改編”而成的。田的一旁還是田,田的另一旁則是條很窄的路,路的旁邊是個深溝,深溝與路之間還零星的綴著幾顆高高的樹。車自然是不能通過去的,所以還得把車上的秧苗用人力一捆一捆的抱到田里。我那時候小,這樣費力氣的活大人們肯定都是不會給我“安排”任務的,我只是往返于田間、路上一個人自娛自樂著??赡苁怯捎诤闷姘桑匆姶笕藗冊诿χM力氣,我也從車上拿著小小的一捆送到田里,其實也就是送了幾個往返,這并不繁重的“工作”便耗去了我很多的力氣,大人們都在夸著我,那懵懂里的歡樂仿佛也就變得不再計較了力氣。然而,讓我幼小的心靈里披上了一層陰霾的事也慢慢地要到來了。 我記得那時正歡快地將一小捆秧苗送往田里,可能嘴里還在哼著什么,可能還在左一下右一下地顛著跑著……總之是心情極好的。就這樣到了半路,卻突然發(fā)現(xiàn)一顆樹下的許多雜草中竟有顆紅色的頭在探著,紅色頭上的眼睛是什么樣子我已記得模糊,我只記得和那個紅色的頭對視了幾秒后它猛地朝我這邊游了一個“S”形,還連續(xù)地吐著嘴里的舌頭。那天的天氣很晴朗,春的暖仿佛讓世界都在變得溫柔,然而我的哭聲卻成了這種溫柔里的一份“另類”,我也不知道當時是用著什么樣的速度在奔跑,準確地來說用“逃跑”可能更適合一些。反正那樣的一種速度在我之后的日子竟成了一種永遠的不可超越。我急速地向著田里跑去,迎面看到因聽到我哭聲而匆忙上岸的外公,一下子“跳”到了他的懷里,大喊著“蛇!蛇!蛇!”之后,便又是一段長時間的大哭。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在外公的懷里止了哭,田里做活的家人也都紛紛“包圍”在了我的身旁,看到我并沒大礙后又停止了“包圍”。外公還在抱著我,笑著問我蛇在哪里,我指了指那顆不遙遠的樹。我覺得有只腳底涼颼颼的,低了頭才看到一只腳上的鞋沒了身影,外公也看到了,便又抱著我朝著剛才的方向找鞋和找蛇(其實蛇是找不到的,大人們說是找蛇,只不過是為給小孩子壯壯膽,消除一下內心的恐懼而已)鞋其實就靜靜地躺在剛才遇到蛇的不遠處,雖有了外公的陪伴讓我“大膽”了許多,但是看到了鞋后,我卻不知怎么地大喊著“蛇!蛇就在鞋里……”眼角里又有了一股軟流涌出。 而蛇自然沒有在鞋里,外公替我撿起了鞋子,還做了一番“詳細地檢查”,笑著對我說我的哭聲把蛇給嚇跑了,夸我真厲害,我便也單純地信以為真,那股軟流也隨之迅速蒸發(fā)。外公把我抱到了車上,讓我就一個人呆在車里,由于我知道我很厲害,便也帶著一些心安理得“舍棄”了外公的懷抱。一個人在車里靜靜的呆著,雖然天氣并不涼爽,但我還是把車窗勞勞的“關上”,昏睡了過去。一直到我上了高中,看到了一個小女孩在夏天因為父母的疏忽而被鎖在了車里竟失去了生命的一條新聞,我才知道我那時和死亡竟然有著如此近的距離…… 在我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雖然這都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但寫到一些情節(jié)的時候竟然還有一些淡淡的“后怕”。其實距離我最近一次見到活的蛇我也不知道是在多少年前,至少也該有了五六年的光陰。在這所謂的城市里因為看不到蛇,自然對于它的懼怕也隨之散淡。但寫到了這篇文章的最后,我突然又有了一些可惜和同情。因為我現(xiàn)在再回到故鄉(xiāng)時,以前的土路都靜靜地被染上了水泥,田野還在但大多數(shù)的田里都是機器而不是人,田野的主人也大多成了一個人。溝渠的水也流的沒有以前那么自由散漫,甚至是草都含蓄地不在蔓延了。我問一問故鄉(xiāng)的人蛇還多嗎,但他們卻說也有好久沒有見到了。我記得小時候每年都要記錄一下這年我見到了幾次蛇,有時候是八次,有時候是十幾次,但現(xiàn)在竟然連一次都變得稀有了起來。我又憶起曾在家門前的溝里看到過一條漂浮著的被砍成兩段的蛇,我那時佇立地觀望了很久,只覺得它們是該死的,但現(xiàn)在卻突然不這樣認為。因為我想再被它搞的顫栗一下都成了一種奢求,在不知不覺中我或許也在扮演著一個劊子手的角色。真的,有些東西只有變成回憶之后才會美好起來,我們向往著,我們也追求著,但其實都是避免不了要伴著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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