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暑期考察我們有幸來到了中國現(xiàn)存古建筑數(shù)量最多的省份——山西。中國現(xiàn)存宋代以前的木結(jié)構(gòu)建筑中有四分之三在山西，其中就包括了南禪寺大殿、佛光寺東大殿、實會天臺庵正殿、芮城廣仁王廟、華嚴寺大雄寶殿以及應縣木塔等赫赫有名的建筑。不過這次考察中我最期待的建筑倒并非是這些，而是應縣的凈土寺。凈土寺的名氣或許較山西其他著名建筑稍弱，但當年梁思成先生考察應縣時曾將凈土寺內(nèi)天宮樓閣藻井及其山門前石獅與應縣木塔并稱為山西應縣的“三寶”，可見其價值之高。

    凈土寺位于應縣城內(nèi)東北角，與應縣木塔之間的直線距離不過二、三百米，不過若要從應縣木塔出發(fā)步行前往該處，則大概需要走近七八百米的路程。我們一行人從應縣木塔出來后，順著導航的指引去尋凈土寺。凈土寺地處偏僻，我們接近寺廟附近時還一度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其周圍之荒涼可見一斑。

圖1 荒土之中的凈土寺

    凈土寺建于金天會二年（公元1124年），于金大定二十四年（1184年）重建。其主殿大雄寶殿面闊、進深各三間，平面近方形，為單檐歇山頂。據(jù)文獻記載，凈土寺原有山門、舍利塔、天王殿、鐘鼓樓、東西配殿、大雄寶殿、后殿、藏經(jīng)樓等諸多建筑，布局嚴謹，規(guī)模宏大。因一九六九年文革時期大部分建筑被拆毀，故如今我們只能看到大雄寶殿及其東西配殿。

圖2 凈土寺大雄寶殿

圖3 凈土寺東配殿

    大雄寶殿體量較小，光從外表上看很難想象殿內(nèi)竟有那般精美的天宮樓閣藻井。屋頂以筒、板瓦覆蓋，并于檐頭以綠色琉璃作點綴，四條戧脊上各雕有一武士形象，人物面目各異，雕刻精巧，栩栩如生。

圖4 大雄寶殿琉璃屋瓦

圖5 戧脊上的武士形象之一

圖6 戧脊上的武士形象之二

    凈土寺最為有名的便是它的“天宮樓閣”式藻井，梁思成先生曾稱贊其“構(gòu)思精巧，妙微入神，玲瓏細致，超類絕倫，是國寶一絕”。

關于“天宮樓閣”，潘谷西先生在《中國建筑史》中對其的定義是：“用小比例尺制作宮殿樓閣木模型，置于藻井、經(jīng)柜（轉(zhuǎn)輪藏、壁藏）及佛龕（佛道帳）之上，以象征神佛之居，多見于宋、遼、金、明的佛殿中?！鄙轿鳜F(xiàn)存的以天宮樓閣作為室內(nèi)裝修手法的宋遼金建筑除了凈土寺大雄寶殿藻井外，較為著名的還有華嚴寺薄伽教藏殿壁藏以及二仙廟正殿神龕。此次考察亦有幸看到了華嚴寺的天宮樓閣壁藏，十分精致，可惜光線較差且不允許拍照，故未能留下圖像資料，甚是遺憾。

    在看到凈土寺天宮樓閣實物之前，我對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十分淺顯的層面上。直到我們推開了大雄寶殿的大門，我才深刻地意識到了這座體量并不算大的金代建筑為何能夠同體量巨大、結(jié)構(gòu)復雜的應縣木塔相提并論。

    大雄寶殿殿頂設覆斗形天花板，其上作藻井。一般來說，像這種面闊三間或五間的建筑多只在正中設一藻井，但此殿以梁袱劃為九格，分作九個藻井，精雕細刻，極盡華美。大殿中的藻井大致可分為三類，即斗四、斗六與斗八藻井。其中殿內(nèi)明間正中的“天宮樓閣”式斗八藻井最為繁復精美，是金代“天宮樓閣”藻井的代表作品。

圖7 “天宮樓閣”式斗八藻井

圖8 斗四藻井

圖9 斗六藻井

圖10 斗八藻井

    明間正中的斗八藻井為全殿最大的藻井。其最下層為方井，方井之上安三跳斗拱以承平座，平座上置勾片欄桿。方井四面正中各開一門，作天宮樓閣。天宮樓閣為小木雕刻，戧脊、梁架、立柱、斗拱無一不是按當時的建筑比例尺度縮減所作，甚至小到鴟吻、角梁套獸這類裝飾都精雕細刻，細節(jié)之精致令人贊嘆。

圖11 “天宮樓閣”式藻井細部之一

圖12 “天宮樓閣”式藻井細部之二——平座與勾片欄桿

圖13 “天宮樓閣”式藻井細部之三——角梁套獸

    方井之上為斗八藻井，八角井及角蟬內(nèi)皆安斗拱，并于角蟬內(nèi)繪制龍鳳圖案。八角井正中繪有“雙龍戲珠”，為木浮雕作，而其他八個藻井正中圖案雖然也是“雙龍戲珠”，但皆為貼金繪作。藻井上的樓閣與斗拱上的小斗皆貼金，壓槽板涂紅，斗拱飾綠彩，這些色彩組合起來便構(gòu)成了富麗堂皇的“天宮樓閣”藻井。

圖14 角蟬內(nèi)的斗拱與龍鳳圖案

圖15 八角井內(nèi)的“雙龍戲珠”圖案

圖16 凈土寺的石獅之一（如今同雜物一起被放置在殿后角落之中）

圖17 凈土寺的石獅之二（隱隱可見當年梁思成先生稱贊的“披頭散發(fā)”之貌）

    時光荏苒，當年梁思成先生稱贊的“應縣三寶”中，應縣木塔已經(jīng)出現(xiàn)明顯歪斜，多處梁架已經(jīng)變形彎折，不知還能在這片大地上屹立多久。凈土寺山門前的石獅也早已被侵蝕再難看出當年風貌，山門更是不知所蹤。如今唯有凈土寺大雄寶殿的藻井風采依舊，讓我們?nèi)阅苡袡C會窺見宋遼金時期杰出的小木作制作工藝的一角。

責編：天井君

校對：王雨佳、柏倩然、達志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