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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年間《故宮書畫錄》統(tǒng)計，當時故宮博物院的書畫收藏共4600余件。而這其中，近半的字畫上都有一個人的印記，數(shù)量之多達2190件。此人便是明代大收藏家項元汴( 1525-1590 )。 在當今存世頂級書畫珍品上的收藏印，除了清朝皇帝，就數(shù)他的印記最多，常見的有“項子京珍藏”、“項元汴印”、“天籟閣墨林”或“天籟閣”等。他的書畫收藏，以宋元文人畫名家為主體，往前追溯到唐代及六朝、晉，往下延伸至吳門畫派……可以說，項元汴憑一己之力，撐起了半部中國美術(shù)史。 《女史箴圖》局部（晉） 顧愷之 大英博物館藏 《洛神賦圖》局部（晉） 顧愷之（宋摹） 《照夜白圖》局部（唐） 韓干 美國大都會博物館藏 《花溪漁隱圖》（元） 王蒙 臺北故宮博物院 將這些閃耀古今的精品藏入私囊，必然需要雄厚的財力支撐，但你千萬不要以為有了財力就可以完成如此浩瀚的收藏。成為一個合格的收藏家，還要做到以下幾點： ▲ 生逢其時 明代皇室收藏不力，國庫管理相當混亂。掌權(quán)的皇親國戚和宦官們利用職權(quán)大量侵吞國藏。肆無忌憚的將內(nèi)府所藏成箱偷運出宮，以謀私利。這使得皇室所藏傳世珍寶大量流失，有相當一部分國寶流入民間。恰值當時，商品經(jīng)濟發(fā)展，由此引發(fā)民間收藏之風(fēng)鼎盛。江南富庶之地，收藏家輩出，最重要的莫過于富甲一方的收藏巨擘——項元汴家族。 清代摹本《項元汴像》（局部） 項氏家族代代出高官，官運亨通，像一張蛛網(wǎng)，構(gòu)成了龐大而興旺的家族勢力。家族重視詩書傳家，以及傳統(tǒng)儒學(xué)經(jīng)典教育。書香門第的家庭氛圍，在晚明書畫收藏繁盛的時代大背景下，他們積極投身于鑒藏活動，便成了順利成章的事。 項家積財?shù)奶攸c是：多聚金銀古玩，少置田地房產(chǎn)。除繼承家業(yè)以錢生錢外，亦大規(guī)模地從事書畫古玩等藝術(shù)品的買賣。 項元汴的父親項銓，年輕時靠經(jīng)營典當業(yè)完成了原始積累。項銓死后，把家產(chǎn)以一作三，分給了他的三個兒子。項元汴的兄長們，要么醉心于文藝事業(yè)，天天賦詩作畫；要么踏入仕途，無心金錢。所以，項家的大部分家產(chǎn)都給了這位小兒子。項元汴從16歲開始搞收藏，30 歲左右是他的第一個收藏高峰，那時大部分元代佳作已入天籟閣（項元汴藏書樓名天籟閣）。坦白來說，年輕時項元汴的專業(yè)能力并不是那么強，算不上鑒藏家，最多算是一個古董商人。那他如何在30歲左右時，完成了初步收藏體系的建立呢？ 項元汴藏書印 ▲ 逛地攤，找代購，“以公謀私”樣樣來 明代中晚期經(jīng)濟文化繁榮昌盛，民間的藝術(shù)品市場己基本形成，古玩買賣十分活躍。項氏藏品的來源主要有：現(xiàn)金購買、友情饋贈、委托代購、利用當鋪占有抵押品等方式。 《二羊圖》（元）趙孟頫 美國弗利爾美術(shù)館藏 《采薇圖》（宋）李唐 故宮博物院藏 接受饋贈亦是項氏藏品來源的方式之一。這些藏家們在相互交往中建立起深厚友誼，在此基礎(chǔ)上互通有無，關(guān)系越來越密切。他們不但在鑒賞和技藝上互相切磋，還經(jīng)常將自己的作品贈予對方。文徵明曾應(yīng)項元汴之邀，為其以小楷書《古詩十九首》和陶淵明的《田園詩》四首合冊相贈?！妒氠А分杏涊d，項元汴與天一閣主人范欽交往甚密，饋贈也是常有的事情。項氏所藏的《宋太宗手救蔡行中書省事》即得于范欽。 《浮玉山居圖》（元） 錢選 上海博物館藏
《鵲華秋色圖》（元）趙孟頫 清宮舊藏 項氏還利用所開當鋪占有抵押品。天籟閣不但是項元汴珍藏寶物的處所，同時也作為書畫古玩、金銀器物的典當商鋪之用。史書中說他“以善治生產(chǎn)富，能鑒別古人書畫。所居天籟閣，坐質(zhì)庫估價。”另有記載“項氏獲見汝修原本，其拓蟬翅紙，用白麻，并如新。但字模糊，或拓法之未精也。……汝修上全部以此質(zhì)項元汴家，余于萬歷丙子十一月北上，從錢唐放舟過其見之。” ▲ 強大的朋友圈
《五牛圖》（唐）韓滉 故宮博物院藏 項元汴的鑒賞活動后面，有著一張龐大的復(fù)雜網(wǎng)絡(luò)，其間有職業(yè)古董商，也有和他一樣的職業(yè)收藏家，還有僧人及裝裱匠。在鑒賞之風(fēng)盛行的明代，許多地位卑微的文人，也或多或少擁有幾件藏品，從而構(gòu)成了一個藝術(shù)鑒藏的圈子。 項元汴與文徵明的交往時間并不長，但卻受益匪淺。但文徵明畢竟比他大五十多歲，文的后人，如文嘉、文彭父子與項元汴的交往則更多見于記載，他們經(jīng)常充當項元汴的顧問，還積極給他出主意： “四體千文佳甚，若分作四本，每本可值十兩。其文賦因紙欠佳，故行筆澀滯，雖非佳品，然亦可刻者也。明后日詣?wù)p閱也。草草奉復(fù)，不次。彭頓首，墨林尊兄。” 將一件作品拆為幾件出售是商賈慣用的伎倆，文彭對此津津樂道并將此授與項元汴。 鑒藏家之間也時常會互通有無。文彭就曾以三兩銀子買到索靖的《出師頌》，又以七十兩的價錢轉(zhuǎn)售項元汴。華夏作為當時有名的鑒賞家，與項元汴交情頗深。1560年春天，項元汴以五十金從華氏手中購得元虞集書《虞允文誅蚊賦》。后來又以銀八十兩向華夏買到宋黃筌《柳塘聚禽圖卷》。不僅如此，項元汴的親哥也協(xié)助收集藏品，有時花重金購買后贈予他，如《虞雍公誅蚊賦刻石疏》就是這樣來的。
《梵林圖》（明） 項元汴 南京博物院藏 項氏和僧人來往密切，智舷在詩集中曾回憶去項家所見到的情況：“項子京家藏王孟端江山萬里圖一卷，長四丈，余嘗見之，真希世之寶也?！币圆仄方Y(jié)緣，項元汴與智舷結(jié)下深厚友誼。有時他們也會舉辦各種集會活動，現(xiàn)藏南京博物院的《梵林圖》，是項元汴現(xiàn)存作品中的一件佳作。該作品系紙本設(shè)色，據(jù)項跋尾，創(chuàng)作于諸友雙樹樓雅集之時，并十分表明的是贈送僧友之作。 此外，裝裱師也參與到項氏的鑒藏網(wǎng)絡(luò)中來。王復(fù)元是在項家從事書畫裝裱工作，他平日“每獨行閱市，遇奇物佳玩與縑素之跡，即潛購之”。 ▲ 火眼金睛，虛心求教 雖然項元汴藏品豐富，卻也并非兼收并蓄，盲目收集。其畢生所收，多為世間精品。顧愷之的《洛神賦圖》、韓斡的《照夜白圖》、趙孟頫的《鵲華秋色圖》、《二羊圖》，李唐的《采薇圖》、韓滉的《五牛圖》、錢選的《浮玉山居圖》、王羲之的《行楷書千字文》、米芾的《清和帖》、懷素的《苦筍帖》、王蒙的《葛稚川移居圖》和《花溪漁隱圖》、仇英的《桃樹草堂圖》等等。這些藏品在明代時就十分罕見。
《行楷書千字文》（東晉）王羲之
《清和帖》（北宋）米芾
《苦筍帖》（唐）懷素 上海博物院藏 隨著藏品地不斷增多，稀世名畫的陸續(xù)注入，項氏的鑒賞水平亦與日俱進，天籟閣聲名日隆，蜚聲海內(nèi)外。此時的項元汴，不僅只是名播東南的收藏家，亦成長為富于鑒賞的鑒定家。 他能夠明察秋毫，從細節(jié)末節(jié)處鑒別真?zhèn)?。?jù)載，有一次一幅王羲之的《仁謝帖》，上面密密麻麻題了十多位宋人的題識，看來必是真品。然而項元汴題曰：“此右軍二謝帖，結(jié)構(gòu)疏緩，紙弊黑渝，了無晉人風(fēng)度，追后人膺本。宋諸公之題俱佳，恐非原帖?！?/span>他能一眼覺察書畫真弊，并提出有力證據(jù)，顯示了非凡的學(xué)識功底。 ▲ 重視保存與管理
不僅如此，項元汴在收藏書畫過程中，還注意到了對書畫的具體保護，并把保護措施在交游賞鑒過程中推而廣之：“唐宋人書畫，不可日色中展玩，多至損壞，即微有蒸濕，只須風(fēng)日晴美時，案頭舒卷亦得。”對于唐宋小畫，他的心得是，“凡唐宋名筆，除大幅長卷不論，其零星妙跡最宜作冊，予展玩即便，增添掄選，兼免整折翎損之患，亦好古者所當知也。” 即使管理得當，但藏品畢竟是有聚有散。項元汴在臨終前，將其平生所藏的古書畫及其古器物，分給了他的六個兒子。極小的部分后來傳給了項圣謨、項子昆等孫子輩的手中。 這些項元汴傾幾代家產(chǎn)、畢生之力經(jīng)營的天籟閣藏品，最終于順治初年被清軍劫掠。“乙酉歲，大兵至嘉禾，項氏累世之藏，盡為千夫長汪六水所掠，蕩然無遺。詎非枉作千年計乎？物之尤者，應(yīng)如煙云過眼觀可也。”項家宅院在戰(zhàn)火中受毀慘重，家族成員也在戰(zhàn)亂中流離凋零，貧困潦倒，國破家亡。這些珍貴的典籍和字畫，除一部分散落民間外，大都被存入了清廷內(nèi)府。 然而這對于私人收藏家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正如時人記載的那樣：“滄桑后，書畫滿市。”這些藏品大部分價格較低，使得諸多私人藏家紛紛購買，繼續(xù)流傳傳承。 內(nèi)容根據(jù)相關(guān)資料整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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