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 忘記了最初看到它是在哪兒了,也許是在哪本小說里吧,看到這句話的時候很喜歡,一種久違的感覺穿越了千年撲面而來,滿滿的,淡淡的惆悵...只是那時候不知道這句話還有一個感人至深的故事。 后來偶然看到過一本書,典雅的封面上也是這句話——陌上花開緩緩歸,作者安意如,裝幀也很精致,心里想著有時間一定買來好好的看,卻又慢慢的淡忘了。 今天在一個人的博客里又看到它,就忽然莫名其妙地迷上了這句話,腦子里存不下別的東西,被它纏住了所有思緒。 五代十國吳越國君王錢镠,這個在吳越間稱帝的亂世英雄橫刀立馬成就天下,曾命三千鐵弩射回八月錢塘江潮,卻目不知書,但世人記得他卻不是因為他雄霸吳越,史上明君何其多,哪一個不是如此?這個小名叫“婆留”的君王,之所以為人銘記,只緣于一個風情萬般的故事。 宋人的筆記和明人周楫的擬話本小說《西湖二集》里均有此典故的記載。吳王妃戴氏每年以寒食節(jié)必歸臨安省親,至暮春,陌上花開方才歸去,一年春天王妃未歸,錢镠甚為想念,至春色將老,陌上花已發(fā),錢镠寫信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這該是怎樣的心情,明明思之心切,卻絕口不提,只說路邊的花兒開了,你可以邊慢慢賞花邊回來了。三月春光,鶯飛草長,陌上花開,奼紫嫣紅,暗香浮動的卻是思念的氣息。妾在外,當盼君書厚,然君書若此,委實是無上的雋永了。 王妃閱畢,落下兩行珠淚,側(cè)然心動道:“王爺邁,既有信來,命我歸去,安可有違?”遂返杭州。 錢镠雖目不知書,然其“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寥寥數(shù)字,百般情意婉轉(zhuǎn)悱惻。這心,大抵是極柔軟,才能寫下這樣的句子??v使想她千百度,依舊希望心中的可人兒幸福快樂。只要你歡喜,我再等待些時間又何妨?愛就是這樣寬大的寂寞。八尺英豪,君臨一方,氣吞區(qū)宇,運籌帷幄,兒女情至卻是如此纏綿。說是溫柔軟化了雄心,可曾深味這九個字的兒女情長?英雄情深至此,也該是那女子別有一番芳華,足以讓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清代學者王士禎在他的《漁洋詩話》中說“五代時,吳越文物不及南唐、西蜀之盛,而武肅王寄妃詩云‘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二語艷稱千古。” 緩緩歸,緩緩歸,多么柔情的一句話游移在古籍史冊中,不過數(shù)言,而姿致無限。 吳越國“國除”百十來年后的一個秋天,詩人蘇軾來到了臨安。歷史似乎特意安排蘇軾在秋天踏上臨安的陌上。陌上春天花開,秋天亦花開,只是春天的骨子里透出的是柔情,而秋天的骨子里透出的卻是蕭瑟。于是在秋天的陌上花開中,蘇軾悵對古人,一番憑吊,三首《陌上花》于胸中郁結(jié),一吐而快。其序曰:“游九仙山,聞里中兒歌陌上花,父老云:吳越王妃每歲春必歸臨安,王以書遺妃曰:‘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吳人用其語為歌,含思宛轉(zhuǎn),聽之凄然。而其詞鄙野,為易之云。” 陌上花開蝴蝶飛,江山猶是昔人非。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很美的句子,纖巧清麗,仿佛能嗅到淡淡的花香,但字與字之間卻有一種淡淡的哀愁縈繞。我喜歡這種舒緩微涼的句子,在空無一人的午后或者夜里,寂寞流淌如音符。陳舊的房子里,陽光染了灰塵,蛛網(wǎng)發(fā)出虛弱的反光。我喜愛一切古舊蒙塵的東西,仿佛一個輕微的動作就會驚醒了什么,就有一個聲音羞澀而驚訝的喚道:“你也在這里么?” 夜涼風蕭蕭,又是誰端坐在山崖之上,吹起那動人的長簫?忘歸的季節(jié)總是伴著花開的日子,把影子拖的頎長,那于陌上開著的花是否諳熟這樣的音符,悵然愉悅,饒恕了這釅黑的、寂靜的夜。 戴王妃想必是十分幸福的吧,因為她有一個這么溫柔的丈夫在遠方等待著她。 抬起頭來,揉揉酸痛的眼睛.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悲涼—— 夜無寐,燭火弄人影,亦思君,君可寐? 花敗,天寒。 有人在遠方等待著你,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思念你的人呢?悵延佇兮仰視,星月隨兮天回。這世上,幸福的人,太少太少。 花香凝眸下,陌上花開上,聽彼岸,彼岸,我只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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