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雨

正在揣測塔樓上云朵的意圖

裸露的肩膀已被淋濕

距離最近的鋼筋，搖擺不出

紅豆杉站立在山嶺的姿勢

更加無法收拾

對一株稻子的思念

陽光拖著明晃晃的刀

從無人小巷

逼出找不到歸程的黑螞蟻

又叫囂著

驅趕馬路上手無寸鐵的影子

玻璃幕墻反射的光

再次灼傷

手繪在左臂上的三朵向日葵

二樓窗口扔下的怒叱

加劇了雨勢

匆匆經(jīng)過的花紙傘

毫無征兆地

將半尺厚的燥熱潑在我頭上

無處可躲

不相識的樹拒絕伸出援手

獨自退到了輕軌站背后

只有行囊里不曾丟失過的蟬鳴

愿意護送我穿過陌生的廣場

秋天，從北坡走過

從北坡走過，尋找一株

丟失小名的稻子

蟬鳴的呼聲，將八月的氛圍

營造得更加熾熱

隱入黃花槐叢中偷窺

從油麻地繞過來的小徑

沒有戊寅年迎娶的新娘

大聲咳嗽，大聲叫阿丟

欒樹后沒有走出跛腳的獾

擊掌三聲，刻字的石碑后退半尺

讓出返程通道

我會循著酒香抵達盡頭

填補跪拜求雨的人群中

空出的位置

從北坡走過

我想找回弄丟父親的石頭房子

聽靠著門扉抽煙的背影

談論收成

談論三只眼的羊

秋后的番茄和向日葵

從北坡走過

就站在形似稻子的野稗左邊

身后是隱晦的青綠

是歸路

天已黃昏

戳破一袋斜陽

放一些亂了的詞語進去

依然能聽見

穿過荒原的風聲

與陽臺一起，貼在

高過七十米的墻上

摘一朵遠道而來的云

擦拭眉間細汗

金屬細響爬上窗簾褶皺

又順著卷起的墻紙滑下來

十分鐘，抑或更久

貓的呼嚕，還蜷縮在角落里

對面塔樓的燈亮了，又熄滅了

背影面北而望，擋住了

鳥兒落腳的燈柱，幾聲啁啾襲來

驚醒楔在骨間的風雨

退到戌時一刻的木椅旁

破皮的日記本響起了回音

幾片葉落，幾聲犬吠

幾行追過白露的雁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