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丙上

經(jīng)言；夫醫(yī)之治病也，一病而治各不同，皆可愈也。其南北風(fēng)土之異，干濕飲食之不同也。

故東方之域，天地之所以始生也。（始生，王冰說：“法春氣?！保?/span>魚鹽之地，（產(chǎn)出魚鹽也。）海濵傍水，（濵，古同濱。傍，近也。）其民食魚而嗜咸，皆安其處，美其食。魚使人熱中，（熱中，指脾胃虛熱。魚性本寒，久食則脾胃寒涼，脾胃寒涼則有積，積久則生虛熱。）鹽咸勝血。（咸入血，多食傷血。）故其民皆黑色疎理，（黑色，腎病而腎氣不足之色也。疎，即疏。疎理，指肌理松疏。）其病皆為癰痬。（癰者，腫也，腎氣虛而身腫也。痬，猶癡，神思不足也?！都滓摇肪砹诙?，“痬”作“腫”。）其治宜砭石。故砭石者，亦從東方來。

西方者，金玉之域，（產(chǎn)出金玉也。）沙石之處，（戈壁灘也，土地貧瘠。）天地之所收引也。（收引，即收斂，法秋氣也。王冰說：“引，斂也。陽氣收，陰氣用，故萬物收斂?！保?/span>其民陵居而多風(fēng)，（陵，葉力中切，讀若隆，中央高也，指中央有高起穹頂?shù)木铀疵晒虐?。陵居，以蒙古包為居所，通注解釋成“依山而居”，非是。?/span>水土剛強(qiáng)。其民不衣而褐薦，（衣，《唐韻》《集韻》《韻會》??于希切，讀若依，指稼穡?！渡袝o逸》：“知小人之依?！逼渥⒃疲骸把约诜w?！辈灰拢覆皇录诜w。通注注解“不衣”作“不穿華服”，非是。褐，指毛皮制作的衣服。薦，指薦居，指西方之人逐水草而居，徙無常處。謂，西方之人不事稼穡而穿毛皮制作的衣服逐水草而居。）華食而脂肥，（華食，王冰說：“華謂鮮美，酥骼骨肉之類也，以食鮮美，故人體脂肥?！保?/span>故邪不能傷其形體。其病生于內(nèi)，其治宜毒藥。故毒藥者，亦從西方來。

北方者，天地閉藏之域。其地高陵居，（高，《說文》與倉、舍同意。地高，即地倉、地舍，指地穴式住房。陵，葉落胡切，讀若盧，廬也，指簡易搭建的草房子。陵居，即廬居，搭建簡易的草房子而居也。地高陵居，指在田野挖地穴式住房或搭建簡易的草房子居住，舊注皆解釋作“地勢高而山居”，非是。）風(fēng)寒冰冽。其民樂野處而乳食，臟寒生滿病，其治宜灸焫。（灸焫，指利用燃燒草藥熏灼治病的方法，現(xiàn)一般指艾炙。王冰說:“火艾燒灼,謂之灸焫?！保?/span>故灸焫者，亦從北方來。

南方者，天地所長養(yǎng)，（長養(yǎng)，王冰說：“法夏氣?！保?/span>陽之所勝處也。（天氣炎熱。）其地下，（下，讀若狹，指山地多而土地隘狹。）水土弱，（弱，《玉篇》尫劣也。）霧露之所聚也。其民嘗酸而食胕，（嘗，《說文》口味之也。嘗酸者，即指口味喜好酸味食物，比如泡菜、剁椒之類，《素問·異法方宜論篇》作“嗜酸”。胕，讀若腐，《永樂大典》卷一萬三千八百七十七作“腐”。俞樾說：“胕即腐字?！笔掣撸粗父?、臭鱖魚之類。）民皆致理而赤色，（致理，謂肉理密致，言其人精瘦，體脂率低也。）其病攣痹，其治宜微針。故九針者，亦從南方來。

中央者，其地平以濕，天地所以生萬物也眾，（謂，物產(chǎn)豐盛也。）其民食雜而不勞。（勞，《唐韻》魯?shù)肚小都崱粪O刀切，讀若牢，指牛羊。不勞，指不以牛羊肉為日常食物，舊注謂民不煩勞憂苦，義非是，讀者可細(xì)細(xì)體會。）故其病多痿厥寒熱，其治宜導(dǎo)引案蹺。故導(dǎo)引案蹺者，亦從中央出也。

故圣人沯合以治，（沯，讀若雜，《素問·異法方宜論篇》即作“雜”。）各得其所宜。知病以施治，治以病之所及也。故治異而病愈者，得病之情，而知治之大體也。

經(jīng)曰：“嘗聞上古之治，惟其移精變氣也，（移，《博雅》轉(zhuǎn)也。精，真氣也。變，《增韻》轉(zhuǎn)也。移精變氣，謂導(dǎo)引氣機(jī)使真氣流轉(zhuǎn)即可治愈疾病。）亦可祝由而已?！?span style="color:red">（祝由者，告神祈愿以求病愈也，有類似當(dāng)今心理干預(yù)的作用。）今之治，毒藥治其內(nèi)，針石治其外。有愈有不愈者，非其治之剝也，（剝猶脫，疏略也。）乃欲不欲之所致也。（心有欲者，得失憂患緣其內(nèi)也，小病必甚，大病必死，雖毒藥、針石，病有不愈也。心無欲者，心緩安和也，內(nèi)無七情之患，邪不能深入膏肓，故可毒藥、針石治而愈也。）

往古者，人居禽獸之間，動作以避寒暑。（作，《韻補(bǔ)》葉總古切，讀若阻，止也。謂，動以避寒，止以避暑。）陰居以避暑，陽居以拒寒。內(nèi)無眷慕之累，外無伸官之形。（伸者，身體疲勞也?！抖Y記·曲禮·疏》云：“志疲則欠，體疲則伸也?！惫偻ɑ?，《唐韻》《集韻》《韻會》《正韻》??胡慣切，讀若患，疾苦也。《太素》“伸官”作“申宦”。伸官之形，即指身體疲勞而有疾苦。）此恬澹之際，（際，方也。）邪不能深入也。故可移精變氣，祝由而已。

今之人也，無毒藥不能治其內(nèi)，無針石不能治其外者何也？因之憂患緣其內(nèi)，苦形傷其外，夫四時之從，（夫，“失”字誤也?！端貑枴ひ凭儦庹撈芳醋鳎骸坝质臅r之從”，指人體未能順應(yīng)春、夏、秋、冬四季的自然規(guī)律進(jìn)行生活和調(diào)養(yǎng)，導(dǎo)致與自然界陰陽變化節(jié)律相背離。）逆寒暑之宜，賊風(fēng)數(shù)至，虛邪朝昔，（朝昔，《素問·移精變氣論篇》作：“朝夕”，形容長時間。虛邪朝昔，謂虛邪長時間占據(jù)人體。）內(nèi)至五臟骨髓，外傷孔竅肌膚，所以小病必甚，大病必死。故祝由不能已也，藥石其效微矣。

故臨病人，觀生死，決嫌疑，欲知其要，如日月光，（謂病情無不明也。）病無不治矣。故色脈者，上帝之所貴也，先師之所傳也。上古使僦貸季，（僦貸季，明代徐春甫撰《古今醫(yī)統(tǒng)》認(rèn)為：“僦貸季，黃帝時人，岐伯師也。岐伯相為問答，著為《內(nèi)經(jīng)》”。使，《鬼谷子抵巇篇》：“圣人者，天地之使也。” 僦貸季乃是上古醫(yī)圣，故謂之“使”。）理色脈而通神明。合之金木水火土，四時八風(fēng)六合，不離其常。變化相移，以觀其玅，（玅，即妙。）以知其要。欲知其要，則色脈是矣。色以應(yīng)日，（色有五色明晦之變，應(yīng)日干之?dāng)?shù)十。）脈以應(yīng)月。（脈有十二正經(jīng)，應(yīng)月份之?dāng)?shù)十二。）常求其要，則知常矣。（《素問·移精變氣論篇》作：“常求其要，則其要也?！保?/span>夫色脈之變化，止應(yīng)四時。（止，必至于是而不遷之謂?！端貑枴ひ凭儦庹撈纷鳎骸胺蛏兓詰?yīng)四時之脈?！保?/span>此上帝之所貴，以合于神明也。所以遠(yuǎn)死而近生，生道以長，命曰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