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某個舊歷年的早春

等一場雨，等一樹開在舊歷年的木棉

伸進半掩的窗

映紅叮當作響的風鈴

坐在樓梯口，聽某個人拔弄繾綣

那闋鎖進眉間的獨白

比穿過耳畔的水聲更愁

沒有人從午后的門外經(jīng)過

也沒有羊群啃食田間放牧的草垛

只有葡萄樹一直醒著

安靜地守在池塘邊

目睹銀白發(fā)簪插入水面

追蹤一尾性格溫順的紅鯉

黑鴉占據(jù)著整個黃昏，未及叫出聲來

夜色就掛滿了枯枝

站在檐下的影子忘了回頭

幾聲貓叫從橫梁滑下

撞開緊閉的木門，蹭落發(fā)黃的高粱桿

燈光依舊昏黃，有人在縫補時間的破洞

丑時，吹皺的舊畫開始下雨

斟滿酒，像父親一樣面北跪拜

求一年風調(diào)雨順

那些拒絕睡去的稻種和玉米粒

又在發(fā)芽

關于盛夏

仲夏夜不過是一場

被稻花和繾綣過度包裝的夢

風吹瘦的肋骨，無法插入

堆積著碎瓷片的蓮花臺

醒來，身邊沒有搖響的鈴聲

也沒有穿花衣的蝴蝶

繼續(xù)望向遠方

敲碎的黑，一塊塊

投入孤獨

淬煉，析出無數(shù)恐懼

前方的樹已枯死

身后是冰冷的墻

我的眼睛看不見鳥兒和盛夏

站在醒著的路口吧，仍然能聽見

光焰嘶嘶燃燒。繼續(xù)喝酒

繼續(xù)望向遠方

舊信

信紙越來越薄，舊歷年的風拂過

露出兀立在黃昏后的人影

那棵繾綣晃動的柳，那闋低唱的斜陽

那抹掩飾不住的淺笑

依然羞澀

窗邊無人，桃花獨自開著

無處安放的婉約和愁緒，斜伸進

弄皺晚春的雨聲里，恣意挑逗

飛入銅鏡的三只云蝶

插在墨水瓶的，還是那一段顧盼

重新寫一封信，放進赭黃故事里

然后，坐在半開的梧桐樹下

繼續(xù)等候還沒經(jīng)過的郵差

橘子

三個，跟風俗相關

塑膠制成，中空部分

塞入了一些紫色土

橙黃，與遠方的秋草近似

掛在朝南的窗口

風一吹，似某人續(xù)接不上的碎念

一個人喝醉，搖搖晃晃的燈影

比蝴蝶等待的傷口更讓人撕痛

我想站回失眠的橘子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