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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子夜時分,山泉開始說夢話。白日里隱在蕨叢后的溪流,此刻倒愈發(fā)真切起來。水聲不是琴瑟,是陶塤的低吟,帶著大地深處的喉音。風(fēng)自東南來,掀動千張松葉,把月光濾成細(xì)碎的銀沙,簌簌地灑在樹屋的穹頂上。忽而記起幼時在窯洞頂曬棗,棗子滾落瓦楞的聲響,竟與此刻松針撲簌有七分相似。判的過程,肉身不再是靈魂的容器,倒成了與世界對話的精密儀器。 ![]() 晨光破曉前,子夜踩著繩梯下樹。松脂的清香還粘在衣襟,露水已洇濕了千層底布鞋。林間浮著薄藍(lán)的霧,像是哪位姑娘遺落的紗衣。忽見朽木上生著云芝,層層疊疊宛如微型梯田;螞蟻大軍正扛著晨露行軍,露珠里晃動著整個顛倒的森林。彎腰細(xì)看時,后頸忽然落了片梧桐葉,攜帶著朝霞的胭脂色,這大約是山林給予早安問候。 踩著松針鋪就的毯子歸去時,背包里多了三枚橡果、半塊蟬蛻。樹屋仍在身后輕輕搖晃,恍若母親目送游子時,被風(fēng)吹動的衣角。忽然懂得晉西北的老人臨終前執(zhí)意要睡在窯洞里的固執(zhí),人終究要回到最初的熟悉家園,在年輪的褶皺里,才能聽見血液中沉睡的濤聲。那些鋼索牽住的何止是樹屋,分明是系住現(xiàn)代人魂魄的臍帶,安靜地躺一躺、走一走、看一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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