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考歷史資料結(jié)合個人觀點進行撰寫,文末已標注相關(guān)文獻來源。 (倒戈南梁 元法僧) 普通六年,公元525年正月。 寒風(fēng)蕭瑟,北地肅殺,真正意義上的春天還遠沒有來到。 這一年,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叛亂,打算率兵投降南梁。 此時天下兩分,處于割據(jù)狀態(tài),我們粗略以長江為界,一邊是南梁,一邊就是北魏。 元法僧不僅僅是北魏的刺史,他還是北魏宗族中人,這么一個重要人物要叛逃北魏,投誠南梁,這在當時來說是大事兒了,必然是北魏焦頭爛額,南梁喜不自勝。 元法僧說在北魏混不下去了,我要投降了,你們南梁方面趕緊派人來接應(yīng)我吧? 梁武帝蕭衍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后,美的鼻涕泡都要出來了,立刻派出了一個叫做陳慶之的將領(lǐng)去接應(yīng)元法僧,并且任務(wù)還不止這一個,梁武帝還要求陳慶之把自己的養(yǎng)子蕭贊護送到徐州。 皇帝的算盤打得非常好,把元法僧接回來,然后把蕭贊弄到徐州去坐鎮(zhèn),這么一來,降將也接收了,徐州也給控制,可謂一箭雙雕。 可事實上,皇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他只負責(zé)發(fā)號施令,而不負責(zé)具體實施,真正難辦的,是以陳慶之為首的,執(zhí)行這次任務(wù)的將領(lǐng)。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活兒不好干,因為這等于是跑到人家北魏的地盤上去行事,又要接應(yīng)元法僧,又要把他弄回建康,還要把蕭贊送到徐州去,難度堪稱SSR級。 然而,陳慶之可以說是不辱使命,完成的非常好,他不僅成功接應(yīng)了元法僧,還本著反正來都來了的理念,順手拿下了北魏五十二座城池,俘虜人口七萬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梁武帝的這個兒子蕭贊,本來是讓他坐鎮(zhèn)徐州,結(jié)果這哥們竟然臨陣倒戈,反投北魏陣營,這屬實讓梁武帝意想不到。 (趨于守成 蕭衍) 而更加讓人意想不到的,就是陳慶之在這一戰(zhàn)中的表現(xiàn)了。 要知道,陳慶之和一般的武將,有很大區(qū)別,他名為武將,實則個人的戰(zhàn)斗力很一般。 陳慶之不擅長騎馬,射箭水平也不行,因為自小體弱多病,別說百石的強弓,就算是普通的弓箭也拉不開,那我們可以說,陳慶之就是一個儒將。 而此等儒將,沒人對他寄予過厚望,他卻能入北地能建奇功,梁武帝立刻意識到,這是讓自己給撈到寶了。 三年之后,相似的一幕又出現(xiàn)了,北魏的北海王元顥引兵投降,要歸降南梁。 這里要提到一個知識點,那就是為什么北魏的將領(lǐng)總是有叛逃傾向,總是動不動就投降南梁呢? 其實并不是這樣的,那個時候南梁也有不少將領(lǐng)投奔北魏,亂世之際人心浮動,或出于道德的缺失,或出于人性的多變,或為了自保求生,或為了功名前途,倒戈投敵者大有人在。 但是,從比例上來看,北魏投南梁的人,還是要比南梁投北魏的人要多一點的,尤其是元顥投降的528年,北魏正好爆發(fā)了河陰之變。 所謂河陰之變,簡單來說就是北魏有個叫做爾朱榮的權(quán)臣,發(fā)起了一場針對于北魏文武百官和北魏皇室的屠殺,這是一場政變,也是一場兵變,死了很多人,因此北魏一整個就亂套了,政務(wù)系統(tǒng)也隨即癱瘓。 爾朱榮這么肆意濫殺,那么尤其是各地的刺史,各地的藩王,他們就很恐慌,您想想,達摩克里斯之劍高懸頭頂,誰知道爾朱榮那個瘋子什么時候殺到自己頭上來,所以一時間北魏王族和官員開始一窩蜂的逃亡,那他們當然不能逃到柔然去,所以只能往南梁逃,北海王元顥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北海王元顥他還不是單純叛逃,他還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他希望南梁可以出兵幫助自己稱帝,自己要做北魏的新帝。 (尋求自立 元顥) 天老爺,這對南梁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正好北魏內(nèi)亂,正好元顥是北魏宗室,正好他還要歸順南梁,正好他還要借南梁的力量稱帝。 這明面上是幫助元顥成為北魏的新帝,可實際上,這事兒做成了,元顥不就是南梁扶持的傀儡帝王么?元顥要是成了傀儡帝王,北魏就成了南梁扶持的偽政權(quán)了。 梁武帝笑開了花,事態(tài)如果能按照這個方向發(fā)展下去,自己離一統(tǒng)天下,成就千古霸業(yè)那就不遠了。 所以,梁武帝當即決定,派人去接應(yīng)元顥,并在接應(yīng)到元顥后,一路護送元顥,幫助他稱帝。 那派誰去呢?答案顯而易見,當然是已經(jīng)完成過一次類似工作的陳慶之了。 于是,陳慶之二度掛帥,開拔北魏。 只是,梁武帝這個人啊,他就是太保守了,之前的元法僧他當做刮刮樂來刮,這回的元顥他也當做刮刮樂來刮,他是那種典型的不想要多投入,但卻追求高回報的人,而且其實皇帝發(fā)自內(nèi)心來講,他對元顥這個事兒,雖然很重視,但不抱多大的期望,所以他只給了陳慶之七千的兵力。 那意思就是,成功了,咱們皆大歡喜,失敗了,我也損失不了多少兵力,只是苦了陳慶之,僅有這點兵力,卻要完成異常艱難的任務(wù),和送死幾乎沒兩樣了。 可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七千人,差點就改寫了歷史。 529年四月,陳慶之派兵接應(yīng)到了元顥,元顥立刻稱帝,陳慶之則繼續(xù)北進,名義上是為幫助元顥擴大地盤,實際上元顥已是傀儡皇帝,幫元顥擴大地盤,就是借機在北魏的疆土上植入南梁的勢力。 那有讀者可能說了,鮮卑人素來驍勇,你南朝將領(lǐng)深入險地,兵不過萬,你還想要擴張,你不是開玩笑呢嗎? 陳慶之用接下來的行動告訴了大家,他沒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第一戰(zhàn),陳慶之打算攻打睢陽。 睢陽的守將,叫做丘大千。 (南梁儒將 陳慶之) 這個丘大千,和陳慶之還算是老相識,怎么說老相識呢,以前丘大千和陳慶之在戰(zhàn)場上交過手,而且還被陳慶之給打敗了,所以丘大千領(lǐng)教過陳慶之的厲害,所以他聽說陳慶之要攻打睢陽,二話不說就修繕城防,開挖戰(zhàn)壕,設(shè)置柵欄,反正是做了大量的戰(zhàn)前準備工作。 但是很可惜,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陳慶之就攻破了睢陽,丘大千力戰(zhàn)不敵,只好投降。 第二戰(zhàn),是考城。 北魏方面聽說陳慶之已經(jīng)拿下了睢陽,他們很重視,還派出了北魏名將元暉業(yè)來守城。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考城比睢陽還要難打,因為考城的地理位置非常特殊,四面環(huán)水,激流圍繞,實在是易守難攻。 元暉業(yè)心說我有數(shù)萬守軍,倚靠天險,你陳慶之只有七千人,你拿什么跟我打? 可以說,元暉業(yè)太過驕傲輕敵了,睢陽的丘大千手握七萬重兵,陳慶之打丘大千就和玩一樣,你元暉業(yè)兩萬人,還不夠陳慶之塞牙縫呢。 所以,就在元暉業(yè)洋洋得意之際,陳慶之已經(jīng)在水面上搭起浮橋,人家已經(jīng)打進來了,考城旋即陷落,元暉業(yè)被活捉。 第三戰(zhàn),是滎陽。 滎陽的守將,是楊昱,此地駐兵七萬,聽說陳慶之襲來,早已關(guān)閉城門,嚴陣以待。 而且,北魏這個時候已經(jīng)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這必須得把陳慶之在滎陽給按住,這回再弄不住他,早晚有一天他得打到都城洛陽來。 所以,北魏權(quán)臣爾朱榮在這個時候還另外派出了兩支大軍支援滎陽,要把陳慶之的退路給斷掉。 爾朱榮想的很好,滎陽守軍多,城防結(jié)實,可以說固若金湯,你陳慶之有通天之能,一時半會你也不能攻克,那么我再派出兩支大軍打你的身后,把你圍在城下,你是必死無疑。 (北魏騎兵俑) 可以說這一次,北魏是把自己最主力,最王牌,最精銳的軍事力量都用在陳慶之的身上了,一定要把陳慶之消滅于滎陽城下,可是萬萬想不到,北魏的援軍跑的飛起,星夜兼程,拼命趕路,可他們抵達滎陽城下時才發(fā)現(xiàn),陳慶之早就活捉楊昱,占領(lǐng)滎陽了。 不僅如此,那本著來都來了的理念,陳慶之還照單全收,把滎陽城下的北魏援軍給就地消滅了。 這一回,北魏方面是徹底繃不住了,大家都知道南朝來了個儒將叫做陳慶之,在北朝疆域里橫沖直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簡直孫武附體,誰都擋不住了。 當時的北魏正牌皇帝,是孝莊帝元子攸,這位皇帝可不傻,他一看陳慶之這架勢,知道洛陽是不安全了,不能久留,再待自己都容易被俘虜了,所以孝莊帝就放棄了洛陽,走了。 孝莊帝一走,留在洛陽城內(nèi)的北魏大臣們也很識趣,老老實實的把元顥迎進洛陽,奉為了新主。 洛陽被陳慶之給拿下之后,北魏的這個權(quán)臣爾朱榮啊,他是非常紅溫加破防,認為自己是受到了奇恥大辱,自己絕不能忍,于是他左手調(diào)兵,右手遣將,很快集結(jié)起了三十萬大軍,要揮師而上,反攻洛陽。 首都不拿回來,何以為北人? 事實上,爾朱榮雖然是個反派角色,可他也是北朝軍事奇才,叱咤北魏不可一世,而陳慶之儒將出身,在戰(zhàn)場上大放異彩,堪稱后起之秀,所以爾朱榮對上陳慶之,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宿命之戰(zhàn)了。 只是,這場宿命之戰(zhàn),并沒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精彩,因為陳慶之這個時候可以說就好像開掛了一樣,誰也擋不住他,誰也打不過他,爾朱榮吃奶的勁兒恐怕都用出來了,卻無法將戰(zhàn)線往前推進一步,連黃河都過不去。 幾日交戰(zhàn)下來,爾朱榮是死傷慘重,陳慶之把他打的都有點崩潰了,在正面強攻毫無勝算的情況下,爾朱榮只好偷渡黃河,并且渡河之后還要偷偷的繞過陳慶之的大軍,繞過之后再直接對洛陽發(fā)起進攻,這才算是僥幸取得了戰(zhàn)勝的勝利。 爾朱榮搞偷襲,洛陽失手,元顥出逃,之后被追軍殺掉,而陳慶之呢,他這個時候?qū)彆r度勢,認為元顥已經(jīng)稱帝了,那自己的任務(wù)就完成了,至于說洛陽失陷,元顥被殺,那是他們北魏自己的內(nèi)斗了,屬于元顥自己沒本事,反正自己應(yīng)該干的已經(jīng)干完了,所以陳慶之勒馬回身,帶著當初的七千人,可就要走了,要返回南梁。 (飛揚跋扈 爾朱榮) 您想想,陳慶之把北魏攪了個天翻地覆,尤其是讓爾朱榮顏面盡失,那爾朱榮能讓他走么?肯定不能放過他,于是陳慶之帶領(lǐng)軍隊在前頭走,爾朱榮就派出了大軍在后頭追。 可是,北魏的軍隊啊,他們已經(jīng)被陳慶之給打怕了,追軍的人數(shù)雖然數(shù)倍于陳慶之,可是哪怕追軍離陳慶之的軍隊只有百米之遙,也沒有一個人敢于發(fā)動攻擊,因為大家都知道,不能打,打了就是白給。 所以,神奇的一幕出現(xiàn)了—— 逃亡的南梁軍隊不緊不慢的在前頭走著,而奉命追殺南梁軍隊的北魏軍隊則保持一定安全距離,老老實實的在后頭跟著。 這知道是在追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感情深,是在一路護送呢。 到最后老天爺可能都看不下去了,說這么容易就讓陳慶之走了? 于是天公不作美,陳慶之的軍隊走著走著遇到了山洪,軍隊遭受重創(chuàng),這才有了較大的死傷。 可是即便如此,陳慶之本人卻還是安然無恙,山洪爆發(fā)后,他和軍隊走散,他易容喬裝,打扮成了一個游僧,然后就這么大搖大擺的返回了南梁... 以上敘事,歷史上有一個專用名詞,叫做陳慶之北伐。 然而作者才疏學(xué)淺,只是對這次北伐進行了簡略的敘述,四千多字的文章您看完,可能感覺好像這就是幾天之間發(fā)生的時候,其實并不是這樣的。 從陳慶之護送元顥開始,到陳慶之逃回南梁,歷時一年多,陳慶之帶領(lǐng)他的軍隊,大小戰(zhàn)役歷經(jīng)四十七場,全勝,攻打北魏城池三十二座,全破,甚至拿下了北魏都城洛陽,如果不是遇到后來的那場自然災(zāi)害,他和他七千人的軍隊,八成就全身而退了。 (民謠) 隋初,坊間有一首民謠: 名師大將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 建功立業(yè)的名將們,千萬不要自作樊籠,哪怕你們擁有千軍萬馬,也一定要避開那位穿白袍的將軍。 這古代一般只有儒將才穿白袍,因此詩中所說的白袍將軍,正是陳慶之。 其實,一些歷史營銷號很容易把陳慶之給神化,甚至揚言陳慶之是古來天下第一名將,把他抬到一個無人能及的高度。 我們必須要承認,陳慶之的確是一位優(yōu)秀的將領(lǐng),但他能只帶七千兵力入北地若入無人之境,視北魏幾十萬大軍如無物,其實是有時代特殊性和環(huán)境特殊性的。 第一,陳慶之入北魏的時候,正好趕上河陰之變,這個時間節(jié)點上,北魏處于嚴重的混亂之中,而在這種狀態(tài)下,北魏政權(quán)無力阻止陳慶之的入侵。 第二,除了河陰之變這種政變兵變之外,北魏境內(nèi)當時還爆發(fā)了邢杲起義,因此北魏當時大部分的兵力都用于撲滅起義,很多原本在邊地駐守,用以防御南梁的軍隊都被調(diào)走了。 第三,雖然陳慶之一開始只有七千人,可是他一直在打勝仗,而且他有元顥的這個旗幟,很得北人之心,所以一路上百姓夾道歡迎,降兵摩肩接踵,這在后勤上也給了陳慶之很大的幫助。 此所謂,成大事者,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當七千白袍如銀線穿透北魏山河時,歷史在陳慶之的劍鋒上折射出奇異的光。 我們說這是一場戰(zhàn)爭,但其實,這也不是一場戰(zhàn)爭,而是一柄薄刃在王朝腐肉上劃出的優(yōu)雅弧線。 洛水倒映著白羽輕騎的殘影,城池崩塌在殺伐之間。 當史書泛黃時,很多人,事,物都會褪色,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氣,永遠鋒利如新。 愿你我都能如陳慶之一般少年策白馬,正如作者以前看過的某部小說中的金句一樣—— 走!大道就在腳下。 參考資料: 《南史·卷六十一》 《梁書·卷第三十二》 《魏書·卷第五十八》 《資治通鑒·卷一百五十》 李堅城.河陰之變與北朝士族的仕宦.陜西師范大學(xué),2021 彭月鑫.論陳慶之軍事思想——以《孫子兵法》為基礎(chǔ).軍事史林,20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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