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赤水備考全志》 張志和 1984年,敘永縣赤水鎮(zhèn)退休教師姜學成老先生,將其收藏的《赤水備考全志》(乾隆七年抄本)捐獻了出來。遺憾的是,姜學成老先生所捐的《赤水備考全志》后又不知所蹤?,F(xiàn)存的《赤水備考全志》,為敘永縣教師章勛的抄本。 《赤水備考全志》,由時任四川鹽茶道副史的山西汾陽人劉而位和時任敘永直隸廳同知的甘肅寧朔人杜樞作序。劉而位稱:“斯考也,可以動居斯土者之觀感,可以為官斯土者之操割也,是即余所以勖赤之士、赤之民、赤之官之意乎。”杜樞贊張志和:“凡地之風土人情、錢谷里井,以及草木昆蟲,一有關于民生日用者,靡不留意?!?/span> 《赤水備考全志》雖只是一地方志,但張志和在纂輯時既力求全面而又抱著嚴謹?shù)膽B(tài)度多加考證,正如他在該志《咨訪》中所言:“爰疏小引以咨諏,翼得舊遺為備考。紳衿耆宿言行見聞,或斷簡殘碑,或刻本筆記,或子史久錄,或父老遺傳,不拘短札長篇,無論典詞諺語,務就同人考訂,乃見百世信征?!?/span> 除目錄外,《赤水備考全志》分“疆域考”“建置考”“學校考”“食貨考”“名勝考”“科第考”“人物考”“藝文考”等八卷,各卷內(nèi)容較為全面、系統(tǒng)地反映了明代設赤水衛(wèi)至清代乾隆初年赤水的歷史。 赤水分縣轄有長樂里和大康里。《赤水備考全志》在《疆域考》中專列“戶口”,詳細地記錄了乾隆二年轄區(qū)戶籍人口狀況。根據(jù)該志“戶口”記載匯總,乾隆二年赤水分縣共有2262戶,10787人(大康里之白撒一地少數(shù)民族未錄女性人數(shù));其中少數(shù)民族780戶,3824人??梢?,當時的赤水少數(shù)民族人口占總?cè)丝诘娜种粡?。針對赤水特殊的社情,張志和在《赤水備考全志》中又撰有《彝情》,詳細介紹當?shù)厣贁?shù)民族居住地域、習俗等,內(nèi)容甚為完備,堪稱張志和版《蠻書》。 《赤水備考全志》之《食貨考》詳細記錄了當時赤水分縣的田賦、鹽法、支給、物產(chǎn)。在“物產(chǎn)”之“水果”類,錄有李、橘、柑等,而李、橘等今天已被列作赤水河谷水果產(chǎn)業(yè)的重點發(fā)展果類,特別是赤水鎮(zhèn)的奉皇李,更是被得嘗者贊不絕口?!冻嗨畟淇既尽返倪@些記載,可見赤水河谷栽種李、橘等水果歷史久遠,這無疑可以進一步增強地方產(chǎn)業(yè)發(fā)展的自信。 此外,張志和在《赤水備考全志》中精心繪制了“蜀南敘永軍糧廳永寧縣丞分駐圖”“赤水二里總圖”等七幅圖樣,圖文并茂,對今人了解和研究地方歷史地理變遷益處良多。 總之,《赤水備考全志》可稱較為完備的地方小百科全書。該志既遵循一般志書的慣例,又不過多拘泥于形式。其結合地方特點,使地方志能服務于地方,哪怕到了今天,該志對地方經(jīng)濟社會發(fā)展仍具一定實用價值,同時也有史料價值,并且可以為今天各地修纂鎮(zhèn)志、村志等地方志書提供借鑒。 《赤水備考全志》抄本中,有多處“平江張志和纂輯”的字樣。平江為何處,一直讓人存疑。光緒三十四年修纂的《續(xù)修敘永永寧廳縣合志·職官·政績·張志和》中稱張志和是“湖南平江人”。自此至今,凡有述及張志和籍貫者,均用張志和為“湖南平江人”一說。其實,在附于《赤水備考全志》之《目錄》后的序言中,張志和自述曾“疊經(jīng)志館分校,稍知通省之勝概”。清雍正《四川通志》的“分?!泵浿杏涊d:“署汶川縣知縣臣張志和,江南吳縣監(jiān)生?!贝送?,清嘉慶《四川通志》的“原修”名錄中也有相關記載:“署汶川縣知縣張志和,江南吳縣人。”這些記載剛好與收錄于《赤水備考全志》之張志和所撰《署前興場碑》一文中張志和自述其赴赤水任前有“陟錦屏、濬岷江、治新安”等經(jīng)歷相印證。綜上可知,《赤水備考全志》纂輯者張志和,正是參加清雍正《四川通志》分校的張志和。而“平江張志和”與“江南吳縣監(jiān)生張志和”中的“平江”與“江南吳縣”,所指其實是蘇州吳縣,而非湖南平江。因宋元明時期先后設平江府與平江路,蘇州吳縣遂有平江之稱。由此,可以肯定,張志和不是湖南平江人,而是蘇州吳縣人。 張志和任縣丞的永寧縣赤水分縣,在明代為洪武二十一年(1388)所設之赤水衛(wèi),衛(wèi)治在赤水河場(今敘永縣赤水鎮(zhèn)),境跨赤水河南北兩岸。赤水衛(wèi)初設時隸于四川都指揮使司,永樂十一年(1413)貴州建省后赤水衛(wèi)改隸貴州都司;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撤赤水衛(wèi)并入畢節(jié)縣,雍正八年(1730),畢節(jié)縣赤水河以北土地劃歸四川永寧縣,同時設縣丞分駐赤水河場,史稱“永寧縣赤水分縣”。光緒三十四年(1908),永寧縣遷治古藺場,并于宣統(tǒng)元年(1909)更名古藺縣。從1909年至1983年,赤水河場在內(nèi)的赤水分縣所領諸地均為古藺縣轄。1983年,赤水河場劃屬敘永,今為敘永縣赤水鎮(zhèn)。 從赤水河場順赤水河而下可直達川江,赤水河場又是古時由四川往云貴等地的西南絲綢之路要津,也正因此,這里成為兵家必爭之地而屢遭戰(zhàn)禍。張志和任赤水縣丞時,赤水剛從明末至清初的各種戰(zhàn)亂中掙脫不久,可謂百業(yè)凋敝、哀鴻遍野,讓目睹此景的張志和也深感震驚。后來經(jīng)張志和的用心治理,這里才有了很大的改觀。 中國歷史上的七品官被稱芝麻官,任縣丞的張志和,其品級可能也就是八品或從七品,這當然連芝麻官也稱不上。但連芝麻官也稱不上的張志和,不僅為我們留下了《赤水備考全志》,而且實實在在地將百廢待興的赤水,治理得煥發(fā)出了勃勃生機。 乾隆二年,張志和從敘永出發(fā),越是往南,眼前的景象越是荒涼。等他到了赤水古城的北門,這座明初建造、曾經(jīng)雄踞赤水河邊的古城“城圯草蔓”的場景更是讓他感到觸目驚心,以致他內(nèi)心發(fā)出“黔蜀兩界而何以此”的叩問。從這時起,張志和的心中,應該就已在思考怎樣才能挑好肩頭沉甸甸的擔子。從張志和所撰《署前興場碑》及《赤水備考全志》中的《勸約》可窺張志和治理赤水用心之良苦?!秳窦s》以《整飭士民八條》為主,其中“八條”分別為“鼓士氣、厚民俗、清保甲、整佃弊、申賭禁、禁打架、勸種樹、謹放青”;此外,又有“勸農(nóng)、山坡干燥(防火)、勸蠶桑(又分列養(yǎng)蠶法、留種法、種桑法)、《澹寧義館約言》”等勸條。張志和治理赤水,主要從三個方面著手:興教、重農(nóng)、興商貿(mào)。 張志和興教,重開澹寧義館,讓當?shù)睾⒆觽冇袝勺x。地處要沖的赤水雖屢受戰(zhàn)火蹂躪,但也曾文風盛行,明代正統(tǒng)至成化年間就涌現(xiàn)了張諫、陳迪、朱謙、茅鋐等知名進士,其中張諫更被譽為“貴州第一進士”。明朝中后期至清初,因戰(zhàn)火連綿,文教事業(yè)不僅停滯不前,最后甚至連學館也被化為灰燼。為了恢復和推動赤水文教發(fā)展,張志和在學館修復后擬定《澹寧義館約言》,從課程開設到學童怎樣修身求學、教師怎樣教學等諸多方面對教育教學進行規(guī)范;他倡導民族平等,指出兒童“不拘漢彝”都應享有相同的受教育權,并要求學童要養(yǎng)成良好的學習習慣、行為習慣和生活習慣,做到“不亢不卑,言語和順婉遜,而飲食尤當不亂下箸、不亂舉杯;若夫行止坐立,更莫倚側(cè)歪斜”;他指出師生之間要做到“為師者教之勿倦,諸童習之無厭”。當然,張志和興教,還包括他重視對普通民眾的教化。 張志和對為了恢復士氣、發(fā)展生產(chǎn)所擬定“鼓士氣”等八條,都結合地方實際逐一進行細致的闡釋。如“申賭禁”條,他開門見山地指出“賭博,敗家之緣由,做賊之根本。是以靖盜源首先禁賭,保身家亦需戒賭”,并明確“凡賭博俱以軍流徙,分別擬罪,若有前程者,并要革退加等治之”;又如“禁打架”條,他勸誡人們不能意氣用事,“從來打架只因一時氣憤,橫行喧鬧,遂至手腳亂動”釀成苦果;再如“謹放青”條,他勸導家長要“著一孩童引之以牧,抑擇一草肥之處拴樁就食”,這樣牲畜既可飽食又不損毀和誤食農(nóng)作物。這些宣教規(guī)條,無一不體現(xiàn)一個底層官員的責任與擔當。張志和還訂立“勸農(nóng)”“勸蠶?!薄梆B(yǎng)蠶法”等規(guī)條,對不同季節(jié)、不同的地理環(huán)境應該播種什么作物等進行具體說明,對栽桑養(yǎng)蠶各個環(huán)節(jié)進行深入淺出的闡述。他甚至連什么樣的桑葉最好都不忘叮囑:“桑為黃桑乃佳,其皮黃,其枝繁,發(fā)芽最早。二月終,葉始圓”,真可謂苦口婆心,同時也見其用心之深、觀察之細、學識之廣博。以教化奠基,推廣科學的種養(yǎng)殖方法,可以想見,張志和的這些舉措,對當時的農(nóng)業(yè)和農(nóng)村經(jīng)濟的重振是起到積極作用的。 對于赤水這樣的水陸碼頭,可謂商業(yè)興則百業(yè)興。從《署前興場碑》可以看出,在生產(chǎn)初步恢復后,張志和就集思廣益,克服各種困難,動員和組織民眾重興明末就因戰(zhàn)亂而荒廢的赤水場。重開赤水河場,張志和抓住了解決問題的“牛鼻子”。 總之,從張志和治理赤水的實踐及收錄于《赤水備考全志》中有關地方治理的文獻中,我們不僅可以感受到其一顆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滾燙之心,應該也可以獲取有益于今天鄉(xiāng)村治理的養(yǎng)分。正如張志和所云:“官雖小而責愈重”。光緒《續(xù)修敘永永寧廳縣合志·職官·政績·張志和》稱:“赤屬文獻不至無征,志和之力也。志和性情坦易,撫民如家人父子。凡地方之風土人情以及昆蟲草木,一有關于民生日用者,靡不留意。赤雖彈丸小邑,居然有禮讓風。語云:君之所居則化,證之志和益信。” 張志和在為后人留下《赤水備考全志》的同時,也將自己的名字永遠地留在了這片土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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