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妓行業(yè)的存在已經(jīng)歷久不衰,向上追溯可以到春秋時期,文人墨客們但同時也帶來了長期的社會問題。民國初年,孫中山曾下令禁止娼妓,并對妓女進行社會救助,力圖消滅風俗產(chǎn)業(yè),可孫中山執(zhí)掌下的民國并未實現(xiàn)真正的統(tǒng)一,政令無力,甚至都出不了大總統(tǒng)府的門,色情產(chǎn)業(yè)又是有目共睹的高稅收行業(yè),各地軍閥根本舍不得放棄這個錢袋子,口號喊的震天響,但在落實上卻一個個默不作聲,禁止娼妓最終不了了之。一見禁令無效,孫中山轉變政策,同意在政府的監(jiān)管和約束之下成立合法妓院,取締街頭暗娼,可沒想到反而使娼妓行業(yè)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繁榮時期。遍布的妓女成了民國時期中國城市的一大特色,上至繁華租借下至骯臟棚戶,都能看到娼妓的身影,當時有人戲稱,娼妓業(yè)是中國的支柱產(chǎn)業(yè),全球無國家能出其右。這一戲謔之語的背后卻是絕望的女性以身體、眼淚和健康為代價所換來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娼妓也不例外,大致來看,可以將她們分為四類人。娼妓之中人數(shù)最多的是賣絕妓女,妓院將她們的自由一次性買斷,一入妓門深似海,永無解脫之日,身家性命都屬于老鴇。其次是典當妓女,她們把自己的身體視作在典當行抵押的物品,需要與妓院老板商議抵押期限和價格,到期后才能贖回自由,但期間的收入全部歸妓院所有。另外還有住家妓女,這類人可以看作是妓院的兼職,她們并不住在妓院,妓院只是她們的工作場所,她們同妓院的聯(lián)系相對疏離,并沒有從屬關系,嚴格意義上來說是一種各取所需的合作,有的住家妓女在多家妓院掛職,哪家給的分成高就到哪家。老鴇脫下工作的外衣之后也是普通婦女,也會結婚生子,她們的后代自小耳濡目染,對娼妓并不排斥,長此以往,老鴇的女兒或兒媳一般會繼承家族事業(yè),從妓女開始做起,一步一步接管家中產(chǎn)業(yè)。既然有分類,自然也就有三六九等,娼妓行業(yè)同其他行業(yè)一樣都嚴格遵守著二八定律,1920年,民國政府開展了一次對上海娼妓行業(yè)的調(diào)查,報告表明在上海高等妓女僅占總人數(shù)的3.5%,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掙扎在溫飽線上的普通人,高等妓女通常接待達官貴人,她們穿著時髦、營業(yè)場所裝飾華麗;而二等妓女則在茶樓等地與商賈老板們周旋,其中大多數(shù)原本是從高等妓女降級而來。三等妓女主要以販夫走卒為服務對象,她們在簡陋的“下處”提供服務,房屋低矮老舊,家具餐具普通。至于四等妓女,則主要接待體力勞動者,她們的工作場所被稱為“土娼”或“小下處”,院落破舊,這些女子的容貌也大多已衰老。最底層的接待場所則被稱為“黃土炕”,條件極其簡陋,鮮為人知。不論是高等還是低等妓女,她們都是妓院老板的工具。在被威脅的情況下,她們別無選擇,除了竭盡所能地迎合顧客的要求,別無他法。在那個殘酷的生存環(huán)境中,特別是對于低等妓女來說,她們沒有其他謀生的技能,出賣自己的身體或許是她們唯一的出路。她們的收入微薄,無法積蓄任何財富。無論何時何地,她們都無法抵抗命運的擺布。在小說《永春堂》中,花魁程金燕就是被父親賣到妓院的。一開始,她無論面對怎樣的逼迫,都不愿意接客。然而,妓院老板卻將低等妓女翠兒拖了出來,每天在她面前折磨這個無辜的女孩。程金燕無法忍受,最終被迫低頭順從,按照老板的規(guī)矩接待客人。娼妓合法化政策無疑是妓院從業(yè)人員的春天,政策剛一頒布,警局門前就排滿了前來領取營業(yè)執(zhí)照的長隊,政府可以照章收稅,妓院可以持證上崗,大家一片其樂融融,即使是最低等的妓女,也無法享受稅收減免政策,每月也要繳納固定的“花捐”。以北京黃土炕妓女為例,她們每月需要繳納10萬元的稅款和15萬元的身體檢查費。在加上被老鴇抽走的七成分紅,扣除各種費用后,每月實際到手僅剩3萬元。三萬看起來不少,可放在通貨膨脹嚴重的民國可當真算不上啥,當時每斤豬肉的價格都已經(jīng)高達20萬元。亂世人命賤如狗,古人誠不欺我。可在亂世,又能有什么求生的營生呢,即便生存環(huán)境惡劣,仍有大量女性申請娼妓營業(yè)許可證。也有人為了多賺一點錢而從事暗娼,但由于身份非法,結果反而被剝削得更多。盡管妓女們在法律上合法化了自己的職業(yè),但她們?nèi)匀幻媾R著貧困、剝削和社會歧視的現(xiàn)實。這是一個不公平且充滿掙扎的世界,其中的妓女們不得不以自己的身體為代價來換取微薄的生計。她們選擇從事這個職業(yè)的原因都只有一個——貧窮。不是萬般無奈,沒有人愿意下海作娼。北京西直門往西大約兩里處,有一片妓院,被喚作黃土炕。14歲的黃玉就是被父親出賣到那里的。黃玉長相嬌美,眼光毒辣的老鴇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這棵搖錢樹,便讓她幾乎不停地接客,好不容易得閑休息,一名患有性病的兵痞闖了進來,直接將黃玉撲倒在床上。萬幸,仰慕者王堅沖了進來,與兵痞打成了一團,才讓黃玉逃過一劫。惡劣的環(huán)境給妓女們帶來了嚴重的性病感染風險。受苦受累可以忍受,打罵也能強撐,但最令她們擔心和害怕的是“楊梅大瘡”。國民政府禁煙政策的實施讓滿清遍布大街小巷的煙館沒了活路,自古煙嫖不分家,煙館老板或多或少都有些門路,煙館做不成,稍加改造就成了低級的淫窩。大量的“煙妓”隨之出現(xiàn)。這也算得上是消費帶動供給的活躍市場了。“煙妓”們私下給客戶提供劣質鴉片,誘導他們到妓院消費,生意在鴉片的加持下節(jié)節(jié)高升,根據(jù)記載,妓女們每天都要接待八到十位客人。如此高強度的工作壓力,患病可就在所難免了。雖然民國時期的醫(yī)療并不發(fā)達,但娼妓們卻對自己的職業(yè)病知之甚詳,在她們口中,得病被稱為“中狀元”,按照現(xiàn)在醫(yī)學的說法,應該稱之為梅毒,梅毒對身體的危害極大,傳染性也非常強,令人聞之色變。一旦感染上“楊梅大瘡”,個人的健康將遭受嚴重的摧殘,還將面臨著被社會排斥的命運。上海左翼作家李俊民曾以一位患有梅毒的妓女為原型創(chuàng)作了小說《人與人之間》。小說中的女主角患上梅毒后,她的頭發(fā)脫落,面部受損變形,并留下了紫色的瘢痕。這并不是小說的杜撰,在當時的中國,梅毒的感染率令人震驚。以南京為例,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顯示,1933年,三千名性工作者中,梅毒感染者多達兩千人。幾年后,四川進行了一項針對525名性工作者的健康檢查,其中僅有16人未被梅毒或淋病感染。根據(jù)成都日報的報道,這些性工作者中,73.58%的人患有淋病,49.16%的人感染了梅毒。身體完全健康的娼妓數(shù)量只有個位數(shù)。即便民國政府設定了一些管理措施,如暫時關閉妓院,為性工作者提供定期健康檢查和治療等福利,可這些措施在實際應用中卻大多無人理睬。一方面,妓院的經(jīng)營者,追逐經(jīng)濟利益,往往會掩蓋性工作者的疾病狀況,并迫使她們繼續(xù)工作。另一方面,由于性工作者自身經(jīng)濟能力有限,特別是在租界地區(qū),醫(yī)療服務主要為外國人提供,因此她們往往無法獲得足夠的醫(yī)療支持。雖然性工作者深知自己的生命可能隨時因疾病而垂危,但她們卻選擇接受命運的安排,放棄治療,繼續(xù)工作。禁止或救助性工作者的政策在實踐中顯得既矛盾又不可行。妓院經(jīng)營者的貪婪使他們失去了對人性的尊重,而性工作者由于對生存的僥幸心態(tài),無法理解或忽視了對自身生命安全的關注。這就是民國時期性工作者行業(yè)畸形繁榮的惡果,一個充滿了矛盾和痛苦的場所,有些人在這里尋找歡樂,有些人在這里釋放壓力,而性工作者本身則一直處于貧窮和失去尊嚴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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