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上天

☆  趙少武

    我珍藏著一張紅色的飛機票。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事了，那時形勢漸穩(wěn)，我在單位當采購，經(jīng)常往返于晉城、長治和太原之間，于是有幸坐了一次飛機。

    那時的交通和現(xiàn)在比簡直是天上地下?；疖嚶愤€未修通，只能坐汽車。去一趟太原，路上回來要顛簸兩天。還經(jīng)常發(fā)生交通事故，一堵車就得途中住宿。如遇單位有事跟廠領(lǐng)導(dǎo)一起坐北京212吉普去太原那就算是享受了。

    當時太原和長治間每星期一三五有一趟往返民航班機，票價十二元，但飛機票相當難買，在政治氛圍濃重的年代，沒有關(guān)系或特別介紹信根本買不到。一次我在太原辦事，費盡周折，好不容易才搞到一張?zhí)介L治的飛機票.

    第二天在武宿機場登機，連我在內(nèi)共八個旅客，聽得出他們也和我一樣是頭一次坐飛機。上午九時一名工作人員查看了我們的機票后，把我們領(lǐng)到一架藍白相間的直升飛機舷梯前讓我們依次登機。進機艙后，出于好奇這瞧瞧，那看看，機艙和大面包車差不多，只是窗戶是圓的也比較小，前面是駕駛艙，里邊有很多儀表。駕駛員通過耳機和麥克風(fēng)和指揮塔說話。有人又往機艙里裝了很多其它東西，那名工作人員最后上來關(guān)好艙門說：“都坐好準備起飛啦。”

可能是省內(nèi)短途臨時航線的緣故，條件比較簡陋，起飛前也沒一套，諸如旅客好，祝大家旅途平安之類的開場白演講，更談不上有空中小姐。

不一會飛機開始滑行起飛了，飛機一離地就覺得身體有一種下墜的感覺，飛機拔高后開始平穩(wěn)飛行，耳邊只聽得頭頂上螺旋槳的嗡嗡聲，幾分鐘后那位工作人員從前艙出來，手里端著個果盤，一邊給乘客分糖果一邊說：“現(xiàn)在飛機正在太行山上飛行，高度一千五百米，航向東南，航速6250......。”

    平常坐汽車看太行山一片荒山禿嶺，現(xiàn)在通過飛機舷窗俯瞰太行山卻是另一番景象：一個個小村落，伴著山腰的白云，星星點點散落在山坡溝底。小河、小橋、池塘、叢林、盡收眼底。人變矮了、牛變小了、羊和兔子一般大，山村炊煙裊裊，一切仿佛是鑲嵌在畫里，就像部隊作戰(zhàn)室的沙盤美極了。山坡上有用石片擺成的各種標語口號，從空中看去特別醒目。這邊是“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那邊是“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前面又是“要斗私批修”。比較多的還是“毛主席萬歲”和“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同機的旅客和我一樣，眼看著窗外嘰嘰咋咋地和小孩子一樣說個不停。

    旅客中一個操晉城口音，干部模樣的人，指著一條由紅旗和人群組成的飄帶說：“你們看，這是正在建設(shè)中的晉城到太原的三線戰(zhàn)備鐵路，對外稱3202工程。前面那個涵洞就是我們晉城城關(guān)公社民兵連的工地。為了戰(zhàn)備中央把很多三線工廠都建在大山里，咱們太行山上也建設(shè)了不少。”隨后又指著一處正在修建廠房的工地說：“看，那兒又不知在建什么廠，真美呀！?！闭f著美滋滋地拿出一個老式海鷗照像機準備對外拍照。正巧前艙門開了，工作人員見狀馬上制止說：“對不起，請你把照像機收起來，這里不允許拍照?！币痪湓捙脤Ψ綕M臉通紅，忙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自作聰明地說：“你看，我怎么忘啦，下面是國家重點三線建設(shè)保密區(qū)，當然不能拍照啦。”

    當時人們的思想都比較單純，一聽到三線建設(shè)，就會把它和國家機密、戰(zhàn)備、打仗聯(lián)系到一起。一句三線建設(shè)給太行山罩上了神密的色彩。身為太行兒女也都從內(nèi)心感到驕傲。

    不知不覺四十分鐘過去了，忽然覺得身體往上飄起來。還沒等回過神來，飛機已經(jīng)在長治機場降落了。出艙后，機場的專車把我們送到了市內(nèi)，我坐上長治到晉城的班車返回了晉城。

    別人聽說我從太原坐飛機回來都羨慕得不得了，紛紛問我：

   “坐飛機怎么樣？舒服不舒服？暈不暈？”

    因為坐飛機，廠長在全廠大會上點了我的名說：

   “我們有的采購員外出辦事，圖享受；竟敢坐飛機回來，我當了這么多年廠長還沒坐過飛機那，別已為是什么好事，某某不就是坐飛機出的事，你就不怕掉下來?！?/span>

    我知道廠長他也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如今平常百姓坐飛機那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那可是相當奢侈的事。

    當時的計劃經(jīng)濟，采購工作是企業(yè)的命脈。所以廠長也沒有很難為我這個采購員，只是吩咐財務(wù)科按六塊錢的汽車票價給我報銷了路費。

   不管怎樣我總坐了回飛機。    

    趙少武，筆名醉詩山人，男，晉城市詩詞協(xié)會會員，山西晉城作家協(xié)會會員，錦溪社友。個人愛好伏案寫作，網(wǎng)上敲鍵，紙上耕耘。先后在《山西日報》《山西晚報》《山西老年》《太行日報》《太行晚報》《太行文學(xué)》《吐月》《沁河》《今日晉城》等省內(nèi)外報刊雜志發(fā)表過多首詩詞及散文小說作品，出版?zhèn)€人詩集《霜葉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