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古詩文的儲量很小。很多年以來,對它,多有漠視。近來,也不敢說喜歡,因為喜歡必須以了解為基礎(chǔ),了解,我,不敢妄斷。我只能說,觀望,然后敬畏。 任教初二的語文,品讀古詩文,原本僅僅出于教學(xué)的需要。然而,當(dāng)一個人靜靜品讀之時,內(nèi)心深受震撼。其文字的精妙、切準、簡白、洗練簡直令人拍案叫絕。
如,蒲松齡《聊齋志異·促織》:“未幾成歸,聞妻言,如被冰雪。怒索兒,兒渺然不知所往;既得其尸于井。因而化怒為悲,搶呼欲絕。夫妻向隅,茅舍無煙,相對默然,不復(fù)聊賴……自昏達曙,目不交睫。東曦既駕,僵臥長愁” 寥寥數(shù)語,主人公的情感跌宕極盡曲折,其怒哀傷絕無不令人動容。其情狀神態(tài),歷歷如摹,如在眼前?!敖┡P長愁”,中的“韁”和“長”尤其用得妙。形神兼?zhèn)?,無奈、愁苦之態(tài)可謂極致。還深深記得一個詞“紅裝艷絕”,“艷絕”,該是美得多清麗脫俗,美得何等的耀眼奪目! 還有張岱的《湖心亭看雪》“霧凇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币饩成n茫清絕。字字珠璣,句句如臨紙潑墨。其語言功力簡白如此,驚為天人。
還有《與朱元思書》《小石潭記》《三峽》《滿井游記》《岳陽樓記》《滕王閣序》等等,太多了,太多了! 我有時在想,到底是何種經(jīng)歷,怎樣的積淀,讓他們駕馭語言的功力如此深入人心,又不著痕跡。為什么,當(dāng)今的我們卻寫不出如此動人心魄的文字?
有一點毋庸置疑,對文字把握的力度肯定來源于他們貼近生活的深度。詩與生活結(jié)合,詩,就是生活,生活就是詩。 佛語云,一花一世界。到現(xiàn)在,我都不能確切地知道其深意,但,我想說,古詩文里,一句一天堂。我總是迫不及待地想將我的感受傳達給我的學(xué)生。想讓他們和我一樣沉醉于古詩文的美妙里。所以,很多時候,課堂上,全是我一個人熱血沸騰高談闊論,即使聲音嘶啞,口干舌燥,熱汗倒流,仍是剎不住嘴。但也因我個人文學(xué)底蘊的淺鄙往往詞不達意,聲不言心。學(xué)生呆呆地看著我一個人手舞足蹈、狂亂表演而莫名無辜。也許會有學(xué)生從鼻子里冷笑一聲,以嘲弄我這個瘋子。 我熱力地鼓動他們:來,讓我們深情地品讀品讀,是不是妙不可言?是不是?! 很多時候,我的學(xué)生面對古詩文只剩下一句:老師,這個可不可以不背。品讀的時候,只剩下有氣無力慵懶乏味的呻吟。這往往令我倍感悲哀和無奈。好像,我是學(xué)生,他們都是我的看客。 ? 意猶未盡地上完課,靜下心來,也覺出自己的淺白和自私。只顧一己傾訴而置學(xué)生的茫然于不顧。很多時候,出于急功近利,剝奪了讓學(xué)生嘗試著去品讀分享的機會。我迫切地希望能為他們打開一扇發(fā)現(xiàn)自然生活之美的大門。尤其是那些自暴自棄、終日碌碌的孩子。他們太需要一股清新流動的空氣。 很大程度上出于應(yīng)付功利性的考試。其實,語文更應(yīng)該傳遞的是一種情感的共鳴,是對美的發(fā)現(xiàn)和感悟。從而發(fā)掘、體悟、珍惜我們身邊的生活之美、自然之美。有人說,教育應(yīng)該著眼于十年、二十年后的人生。也許就是出于以上原因。 對于我的孩子,我也是最近才讓他背一些詩,詩意他不甚明了,但我們帶他去梅龍山頂峰山上轉(zhuǎn)悠,他會情不自禁地高唱“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看到瀑布如練,隨口“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聞聽泉水細流,馬上“泉水無聲惜細流”。暮春,,人家池塘里的荷葉剛冒出新葉,他來句“蓮葉出水大如錢”…… 其實,我并非炫耀他的出口成章,而是欣喜于他能發(fā)現(xiàn)自然山水的存在,能有自己恣意的表達。
其實,一首小詩,就是一件小事、一種心情、一處小景的記錄。一經(jīng)詩人的妙手天成,別具一種深美,一種可意會而不便言傳的美。如“小娃撐小艇,偷采白蓮回。不解藏蹤跡,浮萍一道開。”不過,是一件小孩偷采蓮蓬的小事,在文字里,孩子的童真、可愛不言自明。那情景,不描摹,自成一副畫。 “杖藜扶我過橋東!沾衣欲濕杏花雨!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guān)那畔行,夜深千帳燈!”前日午后,從排球場路過,遠遠便聽見益平磊落豪邁地大聲嘶吼,句句鏗鏘有力。聞聽不禁一驚,定睛一看,清風(fēng)徐徐,他手執(zhí)一竿竹棍,巍然屹立。原來是他剛搶到一竿所謂的標槍。那腔調(diào)那身姿,當(dāng)年曹操“釃酒臨江,橫槊賦詩”的英武豪邁也不過如此吧。原本或清新或沉郁的詞句到他嘴里平添一股春風(fēng)得意的豪情。不禁啞然失笑。
即使他不懂原句何意,即使他亂點鴛鴦譜,即使別人聽不懂他的豪情壯語,那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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