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灣區(qū)｜番禺馮耿光：梅蘭芳一生的良師益友

梅蘭芳一生事業(yè)成功的一個很重要因素，是他結(jié)交了一批朋友。他在劇目上離不開齊如山；藝術(shù)表演上離不開王瑤卿；經(jīng)濟（總體規(guī)劃）上，則離不開馮耿光。他們?nèi)丝烧f是輔佐梅蘭芳的最大功臣，而在三人之中，數(shù)馮耿光對梅蘭芳一生的事業(yè)影響最大。梅蘭芳在《舞臺生活四十年》一書中，曾充滿感情地提到過他們之間的友誼：“我跟馮先生認識得最早，在我十四歲那年就遇見了他。他是一個熱誠爽朗的人，尤其對我的幫助，是盡了他最大努力的。他不斷地教育我、督促我、鼓勵我、支持我，直到今天還是這樣，可以說是四十余年如一日的。所以在我一生的事業(yè)當(dāng)中，受他的影響很大，得他的幫助也最多。”誠哉斯言！

■蔡登山

馮耿光（1882－1966），字幼偉、幼薇，排行老六，又稱馮六爺，廣東番禺人。早年留學(xué)日本，為士官學(xué)校二期生，與蔡鍔、蔣百里、唐在禮等為前后期同學(xué)，并與孫中山結(jié)識。學(xué)成歸國后，任清禁衛(wèi)軍騎兵標統(tǒng)。

馮耿光

宣統(tǒng)元年，清廷改制，設(shè)軍咨府，該府大臣為宣統(tǒng)皇帝的七叔載濤。載濤善養(yǎng)馬，精騎術(shù)，故選調(diào)騎兵科出身的馮耿光為第二廳廳長，因此與總務(wù)廳廳長馮國璋私交不錯。民國以后，先后擔(dān)任陸軍部騎兵司長、山東臨城礦務(wù)局督辦、總統(tǒng)府顧問。

一九一五年十一月，袁世凱恢復(fù)帝制，蔡鍔在云南通電反對袁世凱稱帝，馮耿光受梁啟超之托，去南京策反任上將軍的馮國璋，馮國璋乃通電逼袁退位。

一九一七年七月，張勛復(fù)辟失敗，馮國璋以副總統(tǒng)代理總統(tǒng)，他請馮耿光當(dāng)陸軍次長，馮耿光以自己不適宜做行政官為由婉辭。馮國璋說：“不愿做官，辦銀行如何？我請你擔(dān)任中國銀行總裁?！庇谑?，馮耿光棄戎投入財界，任中國銀行總裁，一干就是十年。與當(dāng)時的銀行界淵源頗深的孫曜東回憶說：“馮耿光所以能長期主金融，與他的資歷和頂頭上司有關(guān)。馮是國民黨元老許崇智的同學(xué)，許在日本陸軍士官學(xué)校時就加入了同盟會，回國后任福建武備學(xué)堂總教習(xí)，參加了辛亥武昌起義，北伐戰(zhàn)爭后擔(dān)任代理陸軍總長和國民政府軍政部長，而馮耿光長期擔(dān)任他的參謀長?；谶@種關(guān)系，蔣介石讓馮耿光長期主持中國銀行。”馮耿光后來受到宋子文排擠，轉(zhuǎn)任新華銀行董事長，并任北平戲曲音樂分院院務(wù)委員會主任委員。解放后，任中國銀行董事及公私合營銀行董事、第一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此參考學(xué)者葛獻挺在上世紀六〇年代初親訪已經(jīng)八十高齡的馮耿光政協(xié)所得的資料，在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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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芳十四歲時附學(xué)于“喜連成”戲班，認識了他平生最大的貴人馮耿光。關(guān)于這段掌故，穆辰公的《伶史》（1917）上說：“……諸名流以其為巧玲孫，特垂青焉，幼薇（按：馮耿光）尤重蘭芳。為營住宅，卜居于蘆草園。幼薇性固豪，揮金如土。蘭芳以初起，凡百設(shè)施，皆賴以維持。而幼薇亦以其貧，資其所用，略無吝。以故蘭芳益德之。嘗曰：'他人愛我，而不知我，知我者，其馮侯乎？’”

另外，在日本人波多野干一原著的《京劇二百年歷史》（1926）上也有“樊增祥、易順鼎、羅癭公、召南、馮耿光諸氏，謂蘭芳為巧玲之孫，極力捧場。幼薇尤其盡力，為營住宅于北蘆草園。凡有利于蘭芳者，揮金如土，不少吝惜……”的記載。

馮耿光（左）、梅蘭芳（中）、齊如山（右）在北京馮家花園

馮耿光結(jié)交梅蘭芳，固然是出于對京劇的愛好，對人才的愛惜，但更為重要的原因是，他看出梅蘭芳有著不同于一般梨園行出身的人的氣質(zhì)，因此他才傾力扶助梅蘭芳成為一個在藝術(shù)史上劃時代、可以躋身于世界名人之列的人。正因為如此，馮、梅在上世紀初訂交，并長時期地保持患難與共、生死可托的友誼關(guān)系，也就不謂無由了。馮耿光是“梅黨”的重要成員，“梅黨”對梅蘭芳有何影響，戲曲研究者徐城北有著極為透徹的解說：“從藝術(shù)觀講，他們是一群相對開明的貴族；但從與梅的私人關(guān)系講，又帶有相當(dāng)濃郁的封建色彩。他們既要捧梅，為此窮竭心力并不惜一擲千金；同時又要控制梅，因為梅的成功與否（甚至包括其藝術(shù)方向的正偏）都不僅關(guān)系到自己這批人的精神生活是否充實，甚至還可能影響到自己一生的財力地位。因此他們緊緊地圍繞著梅蘭芳，既有富于遠見卓識的培育（比如支持他創(chuàng)立新戲、出國訪問），也包含對梅個人意志的嚴重剝奪。這一點在梅一生的三次婚姻上也有明顯體現(xiàn)：發(fā)現(xiàn)王明華'控制’梅太緊，梅黨就有意安排梅明媒正娶了福芝芳；王明華故去后，發(fā)現(xiàn)福芝芳'忘恩負義’，梅黨為了報復(fù)，遂又撮合了梅與'冬皇’孟小冬的露水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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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jù)學(xué)者鄧賓善說，馮耿光受到梅蘭芳的信賴，是從兩件事開始的。其一是力主梅蘭芳改演《宇宙鋒》。梅蘭芳少年時，曾多次看到陳德霖及其他名旦唱過此戲，后來自己也學(xué)會了。它只是一出唱工戲，沒什么做功，更說不到表情上去，因此是一出很不叫座的冷戲。但馮耿光認為，在封建時代，創(chuàng)造了趙女這樣一個女性來反映古代貴族家庭的女子遭受迫害的情況，裝瘋戲弄趙高，金殿嘲罵皇帝，這種大膽的手法，比寫一本同樣事實而發(fā)生在貧苦家庭中的戲，暴露的力量更大，更有教育意義。所以當(dāng)年梅蘭芳演《宇宙鋒》，馮耿光看后發(fā)現(xiàn)缺點就向梅蘭芳指出，梅蘭芳聽從其意見，不斷加以修改，在唱、做方面，豐富發(fā)展，提高了趙女這一人物的形象，使《宇宙鋒》成為他最有代表性的保留劇目之一。

梅蘭芳（后左六）與馮耿光、齊如山、程硯秋、趙桐珊、姚玉芙、李釋戡、姜妙香等人在北京馮家花園。

第二件事是為梅蘭芳首次赴滬演出的策劃。一九一三年秋，梅蘭芳在前輩名伶、著名汪派須生王鳳卿的帶領(lǐng)下首次赴滬，在丹桂第一舞臺演出。頭三天“打炮戲”，場場客滿，梅蘭芳一炮打響。一星期后，王鳳卿為扶掖后進，與老板許少卿商量，讓梅蘭芳演“壓臺戲”（壓軸戲）。這對梅蘭芳來說自然是個極好的機會，但如何演好壓軸戲，卻事關(guān)重大，須從長計議。此時，馮耿光和李釋戡特地從北京趕到上海，家在上海的舒石父、許伯明等也聞訊趕來。大家一起研究了這些天的演出情況，一致認為，專重唱工的老戲是無法勝任壓軸戲的，而刀馬旦的扮相和身段則比較好看，于是梅蘭芳接受了大家的建議，決定向茹萊卿學(xué)《穆柯寨》，其中的一些身段和動作，經(jīng)馮耿光指點后又做了進一步的修正。

同年十一月十六日，梅蘭芳第一次壓臺，演出《穆柯寨》，他英武的扮相，瀟灑的風(fēng)度，精湛的武功，漂亮的身段，甜美清脆的京白，使全場觀眾耳目一新。而這出刀馬旦的戲，居然是由一個青衣來擔(dān)綱，這就更增添了幾分新鮮別致，引起了觀眾濃厚的興趣，整個演出過程中，喝彩聲幾乎就沒有停過。梅蘭芳在上海一炮而紅，這固然得益于王鳳卿的主動讓賢，鼎力相助，但馮耿光等為梅蘭芳運籌策劃，處置得當(dāng)，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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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后，馮耿光成了梅蘭芳最為信任的朋友之一，梅蘭芳終其一生，可以說一直非常重視這位老友的意見。凡是梅蘭芳一生的重大決策甚至在感情上最后的“舍”孟“留”福等重大關(guān)口，都有馮耿光的幕后指點江山。當(dāng)然訪日、訪美、訪蘇和三十年代初舉家南遷等一系列重大舉措，其背后更有馮耿光奔走籌措、親力親為的身影。

馮耿光（左一）、梅蘭芳（中）于廣州六榕寺

一九一九年梅蘭芳首次訪日，日方的牽線人，是日本文學(xué)家龍居瀨三。在這之前，龍居在齊如山的陪同下看過梅蘭芳的《天女散花》，龍居是日本的“梅迷”，他雖有文名，但是沒錢，于是便向時任中國銀行總裁的馮耿光談及此事。馮與正在中國訪問的日本財閥太倉喜八郎在日本時便有交往。太倉先在龍居的陪同下觀看了《天女散花》，然后到梅蘭芳的家中進行拜訪，對梅蘭芳的藝術(shù)大加稱贊。

真是無巧不成書，太倉恰好又是東京帝國劇場的主持人。于是太倉很快商定了梅蘭芳出訪日本的細節(jié)和日程。

梅蘭芳攜同“喜群社”部分演員在一九一九年四月二十一日到五月三十日，在東京、大阪、神戶等地演出。此次訪日演出，受到日本人民，特別是文化藝術(shù)界人士的熱烈歡迎。日本漢學(xué)家內(nèi)藤虎次郎、狩野直喜博士和戲劇家青木正兒等人都著文介紹。當(dāng)時北京報紙報導(dǎo)說：“彼都仕女，空巷爭看，名公巨卿多有投縞紓贈之雅，名優(yōu)競效其舞態(tài)，謂之'梅舞’?！笨梢娒诽m芳受歡迎的程度。

梅蘭芳訪美歸國攝于上海，梅蘭芳（前左五）、馮耿光（后左五）于1930年。

一九三〇年，梅蘭芳作為“文化界的大使”，繼訪日后，又率梅劇團遠渡重洋赴美演出。梅蘭芳訪美的動因，始于美國駐華公使芮恩施的建議。梅蘭芳與“梅黨”成員馮耿光、吳震修、齊如山、許伯明等商量，大家都贊成他去。但此行不同于訪日，需完全自費，于是由馮耿光負責(zé)經(jīng)濟籌劃。訪美演出的款項所需約十萬元，五萬元由齊如山找到當(dāng)時的教育部次長李石曾設(shè)法籌妥，其余的五萬元由馮耿光、吳震修在上海代為籌集。而臨行前旅費還是不夠，馮耿光見梅蘭芳決心赴美，志在必成，便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動用了他在銀行界的全部關(guān)系，居然又張羅了十來萬元。梅劇團一行二十一人才能如期赴美訪問演出。其間梅蘭芳為了籌備赴美演出，幾乎把私人積蓄全部墊出，待到上船之前，連養(yǎng)家糊口的“十擔(dān)干柴，八斗老米”，也是由馮耿光接濟的。而據(jù)說為了贊助梅蘭芳赴美，馮耿光甚至賣掉了老家的田地。

梅蘭芳夫人福芝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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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八”事變后，日寇的侵華氣焰甚囂塵上，北平的局勢日甚一日。前一年就到上海的馮耿光一再來信催梅南遷。是留在北平，還是南遷上海？梅蘭芳面臨了人生的抉擇。齊如山從梅蘭芳藝術(shù)上尚需進一步發(fā)展考慮，認為還是留平為宜；馮耿光則從經(jīng)濟、政治計，亟力鼓動梅蘭芳南遷。最后梅蘭芳還是做出了舉家南遷的決斷。一九三三年冬遷居上海后，梅蘭芳一家先在法租界滄州飯店住了一年，后來馮耿光給他在僻靜的馬斯南路（今思南路）上租了房子。那幾年間，馮、梅關(guān)系更形親密。

梅蘭芳便裝照

一九三五年梅蘭芳應(yīng)邀訪問蘇聯(lián)，與五年前的訪美相比，首先是經(jīng)濟上沒有風(fēng)險，同時有赴美的經(jīng)驗可資借鑒，成套設(shè)備和宣傳資料都有舊章可循，但梅蘭芳對此仍不敢掉以輕心。因齊如山遠在北平，這一次訪蘇除了自己努力外，不得不格外倚重馮耿光了，馮耿光自然又義不容辭地擔(dān)起了籌款的重任。訪蘇的經(jīng)費至少要法幣十八萬元，據(jù)孫曜東說：“訪問蘇聯(lián)的經(jīng)費，由馮耿光、史量才、張公權(quán)、錢新之、陳光甫、梅蘭芳等成立了中國戲劇協(xié)進會，商量由協(xié)進會籌款十萬元。梅蘭芳自認三萬元，國民政府財政部撥發(fā)五萬元，幾方面合力才得以解決?！泵诽m芳訪蘇前，為了安全起見，還向馮耿光“托妻寄子”。馮耿光不負重托，將梅蘭芳的子女接到自己家中，以免除梅蘭芳的后顧之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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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七年“八一三”事變后，上海失守，梅蘭芳雖身居租界，仍不時受到敵偽分子的騷擾，深感上海已非久留之地，決定遠走香港，首先由馮耿光到港預(yù)為布置。

一九三八年五月十一日，梅蘭芳接受香港利舞臺的邀請，第四次率梅劇團赴港演出，經(jīng)由馮耿光的斡旋，梅劇團繞開芮慶榮的從中剝削，而直接與利舞臺合作。為此，馮耿光日后付出極大的代價。據(jù)許源來回憶，在梅蘭芳演出期間，某天晚上馮在香港街頭被芮慶榮派人用鐵棍打得滿臉是血，將養(yǎng)半月才恢復(fù)健康。演出結(jié)束，梅劇團北返，梅蘭芳則留在香港，住香港干德道，深居簡出，閉門謝客。

梅蘭芳、福芝芳1941年夏與子女在香港合影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珍珠港事件爆發(fā)，香港淪陷，梅蘭芳和馮耿光滯留在香港，而由于馮耿光早年留學(xué)日本，所以每遇日本軍人騷擾，通常都是由馮耿光充當(dāng)翻譯。他們直到一九四二年夏才返回上海，梅蘭芳和馮耿光患難與共，度過了五百多個惴惴不安的日日夜夜！

孫曜東說：“香港淪陷后（馮耿光）被日本人軟禁在一家飯店里，又用軍用飛機押解回滬。那時，日本侵華部隊中的頭目之一吉古也和馮耿光是同學(xué)，可馮說：'我犯不著下這水’遇到再大的困難也不去找他。堅貞的民族氣節(jié)，和梅蘭芳完全一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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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芳回到日偽統(tǒng)治下的上海，戲不唱了，古玩、家當(dāng)賣光了，銀行透支又難為情，經(jīng)濟上陷于窘境。怎么辦？馮耿光等一批老友為梅蘭芳出主意：何不賣畫為生！梅蘭芳采納了他們的建議。從此繪畫成了他寓公生活的主要內(nèi)容，畫筆一枝，孤燈一盞，伴他度過寂寞的漫漫長夜。在當(dāng)寓公那幾年非常艱難的日子里，可以相互慰藉，相濡以沫的，還是老友馮耿光！時窮而情更篤，梅蘭芳和馮耿光同類相依，同道相砥，迎來了抗戰(zhàn)的勝利。

梅蘭芳和馮耿光的友誼，一直保持到他們的晚年。一九四九年，梅蘭芳北上參加全國文代會，馮耿光設(shè)家宴為梅蘭芳送行，作陪者有李釋戡、狄平子、許姬傳等。席間馮耿光勸梅蘭芳著書立說，以便為后人留下點數(shù)據(jù)。《舞臺生活四十年》一書，就是在此建議下完成的。

根據(jù)學(xué)者葛獻挺說，一九五一年四月，梅蘭芳解放后第一次赴武漢演出，馮耿光從上海溯江而上，梅蘭芳讓他的女公子梅葆玥陪同前往武漢。葆玥與馮耿光在江輪上曾留一影，至今仍然保存。

一九五六年，梅蘭芳第三次率團訪日，馮耿光又專程前往北京送行。

梅蘭芳最后一出新戲《穆桂英掛帥》

一九五九年，建國十周年大慶，梅蘭芳最后一出新戲《穆桂英掛帥》，從選題到彩排，馮耿光都從上海趕到北京，以梅蘭芳的私人朋友身份，參與決策，但從不拋頭露面。當(dāng)該劇在北京吉祥戲院彩排時，馮耿光已是將近八十的老翁，但仍場場必到。劇場中間休息時，導(dǎo)演鄭亦秋向梅蘭芳征求意見時，梅蘭芳總是對鄭亦秋說：“先聽聽馮六爺有何高見。”可見，梅蘭芳對馮耿光的尊重一如往昔。

一九六一年七月底，梅蘭芳因病住院，在梅住院期間，馮耿光幾乎每天都往北京掛長途電話。以前，馮的電話總是由梅蘭芳親自來接，而這一回卻是由梅夫人福芝芳接的，老人便感到事態(tài)嚴重，一定要來北京。梅夫人總是瞞著他，直到電臺播出梅蘭芳逝世的消息，才告以真實的情況。馮耿光聞聽噩耗，老淚縱橫，悲不自禁，立即在自己家里設(shè)了靈堂，結(jié)果梅蘭芳在上海的朋友都到馮家吊唁。

馮耿光晚年與梅蘭芳女兒梅葆玥合影

學(xué)者鄧賓善說，梅蘭芳和馮耿光的友誼，歷經(jīng)五十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始終不渝，老而愈堅。解放后，梅蘭芳的聲譽日隆，地位崇高，而馮耿光則成為“團結(jié)改造”的對象，但梅對馮的尊重仍一如既往。梅蘭芳逝世后，梅夫人福芝芳仍遵夫愿，繼續(xù)按期給馮寄錢。

馮耿光于一九六六年病逝，他夫人的生計仍由梅家照料，直至去世，其后事也由梅家料理。至此，梅、馮友誼才畫下了一個完美的句點。

■作者簡介

蔡登山

臺灣著名文史作家，曾任電影公司營銷部總經(jīng)理及出版社副總編輯，沉迷于電影及現(xiàn)代文學(xué)史料之間，達三十余年。1993年起籌拍《作家身影》系列紀錄片，任制片人及編劇，四年間完成魯迅、周作人、郁達夫、徐志摩、朱自清、老舍、冰心、沈從文、巴金、曹禺、蕭乾、張愛玲諸人之傳記影像。

著有《人間四月天》《傳奇未完——張愛玲》《魯迅愛過的人》《張愛玲色戒》《何處尋你——胡適的戀人及友人》《梅蘭芳與孟小冬》《民國的身影》《聲色晚清》《一生兩世》《多少往事堪重數(shù)》《情義與隙末》等數(shù)十本作品。

來源｜晶報APP

編輯：陳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