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簾,天似穹廬,夜空藍黑,星星明亮;人聲沉入水底,濤聲躍出河面,耳邊是運河水拍打船舷的輕柔之聲,以及船只晃動時木頭榫枘擠壓摩擦的細碎吱嘎聲。偶爾有人咳嗽,早睡的人打起第一聲呼嚕,說第一聲夢話。有人驚呼某個寶貝東西落水里了。有人偷偷摸摸地往運河里撒尿。這就是煙火人生。這本書橫穿中外,縱貫古今,以凝重幽遠的筆觸,展現(xiàn)了一條運河與一個民族的歷史與文化。 縱然時局動蕩飄搖,國家命途多舛,民族前途未卜,運河上的人們依舊努力生活,來來往往,打打殺殺,絲毫不敢懈怠,畢竟,誰都得食人間煙火??!時至傍晚,人已下班。走在路上,我不斷思考,到底何為人間煙火。這個詞語聽著很熟悉,深究起來又覺得陌生。突然,我找到問題的原因了,有些詞語是不能“深究”的。憑我這點薄才,一旦“深究”,就會云里霧里,如芒在背,喘息艱難。我寬慰自己,放松心情。簡單一點看問題,一切都會變得簡單。人間煙火,沒什么難理解的。小時候在農村,煙囪冒出的煙霧,灶臺飄出的美味,是最形象最直觀的體現(xiàn)。就說傍晚吧。傍晚,本來的樣子應該是:太陽西沉,霞光萬丈,把人間染紅。待嫣紅褪去,月亮再如少女般露出白皙的臉蛋,掛在天空,照耀大地。然而,城市少有這樣的傍晚。天空陰著臉,灰蒙蒙的,常常連續(xù)多日看不到太陽和月亮。 眼下,還下著小雨,有點春寒料峭。雨霧之中,不見煙,亦無火。但別急,放眼望去,正值下班時間,行人不少,都打著傘。五顏六色的傘像田野開出的花,在細雨中移動著。可能是戴了口罩的緣故,人們都把頭埋在傘里,默默前行。走上一座橋。橋下是一條高速路,車子如流水般在腳下駛過。甚至可以感覺到,“流水”帶起的那股波濤,在腳底細密的波動著。人行車動,東奔西走,南來北往,這不就是十足的煙火氣嗎。面對疫情困擾與生活所迫,人們終究要走出家門。腳步匆匆,車輪滾滾,每一次位移的變化,都是一團人間煙火的躍動。馬路兩側的檔口,霓虹閃爍,一串串字幕來回翻滾,精致的廣告,夸張的宣傳,新奇的創(chuàng)意,讓人目不暇接。受疫情影響,許久未開張的飯店,也陸續(xù)恢復了生機。雖然門可羅雀,但那種“等你來吃”的呼喚極為迫切。有不少店員都在門口翹首以待。也有不打傘的小年輕,騎著自行車,飛快疾馳。急促的鈴聲,并不能刺破什么,也嚇不到誰,只是讓嘈雜喧鬧的馬路更加多元。魚一樣搖晃的背影,看起來蠻有趣。前面的大榕樹被雨水洗刷一新,葉子綠的發(fā)亮。關鍵是樹枝上還掛著小紅燈籠,招人喜歡。年早就過完了。不要看到紅燈籠就想著過年。平時的“煙火”日子更需要紅紅的喜氣?。?/span>城市的樓真高,有的樓頂硬生生插到云里。我分明看見,一個人站在高空的陽臺上,抽著煙,向外看著。“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你看我,我看你,互為風景。村上春樹說,我很想看到漸次泛白的黎明時分的天宇,想喝熱氣騰騰的牛奶,想聞早晨樹木的清香,想翻晨報的版面。這肯定是人間煙火。 我爸當了一輩子農民。剛來廣州時,他非常懷念故鄉(xiāng)。他告訴我,家里的沙塵暴都是好的。這更是人間煙火。我知道,她在計算炒菜的時間。其實,城里常堵車,時間不好估摸。于是每次我都會盡量說快一點,免得她嫌我慢。譬如,明明需要50分鐘,我偏要確定的說成30分鐘,連個“左右”都不帶。一來二去,我媽發(fā)現(xiàn)了這個規(guī)律。妻子透露,媽常常在掛了電話后念叨,說30分鐘回來,50分鐘也夠嗆。這次我尷尬了。因為回家吃飯肯定能拔得人間煙火的頭籌,我媽在盤算炒菜,兒子還在電話里嗲聲嗲氣的湊熱鬧,我一下子說:半小時到,千真萬確,別再往后推算??!此刻,天色漸暗。我大步流星朝家的方向走去。邊走邊想著《北上》里的那段話,“夜幕垂簾,天似穹廬,夜空藍黑,星星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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