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月②穿春袖,吳霜③透曉韉④。
壯心欲填海⑤,苦膽為憂天⑥。
役役慚金注⑦,悠悠嘆瓦全⑧。
公元1275年,宋恭帝(趙?)德祐元年,正月,元軍大舉進攻南宋。遠在江西贛州任提刑官的文天祥,接到朝廷命令,要他起兵勤王。文天祥毀家紓難,克服種種艱難險阻,在極短時間內(nèi),募集五萬義兵,準備趕赴京城臨安 (今杭州市)。哪里想到,這時的南宋朝廷,雖然面對險惡形勢,亡國的厄運就在眼前,卻仍頑固堅持茍且偷安、屈膝投降的打算。命令文天祥起兵勤王,只是作為議和、投降的砝碼而已。于是,朝令夕改,幾次改變文天祥的任命,最后命令他留屯隆興府(今南昌市),不得開赴臨安,他只得領(lǐng)兵暫住吉州三個月之久。在這幾個月內(nèi),元軍節(jié)節(jié)進逼,南宋軍隊在投降派指揮下,不斷敗退,長江天險已落元軍之手。一直到7月,南宋朝廷在更加險惡的形勢下,才允許文天祥率領(lǐng)義兵奔赴臨安。
文天祥到達臨安提出抗元策略,要廣泛團結(jié)抗 敵力量,朝廷想的卻是剝奪他的領(lǐng)兵權(quán),先讓他任工部尚書,又讓他出知平江府(今蘇州市)。當他所率義軍的一部協(xié)守常州,與元軍苦戰(zhàn)時,宋軍竟坐視不救,致使這支義軍全軍覆沒。當他準備死守平江時,朝廷卻又一再嚴命他去救援獨松關(guān)。這便使文天祥疲于奔命,首尾難顧,平江既失,獨松關(guān)也難趕到。這首《赴闕)的詩,是在1275年末,即宋德祐元年年終,文天祥從平江奔向獨松關(guān),獨松關(guān)失守,又奔向臨安的行軍路上寫下的。這首詩培概括了一年來國家面臨的險惡形勢,既以曲筆說明了作者內(nèi)心的苦痛,又洋溢著熾熱的愛國激情,是《指南錄》激越、憤慨的序曲之作。

①闕:皇帝宮外的門樓。赴闕,是指向皇帝官門所在地趨趕。③吳霜:古吳國一帶承受的寒霜。楚月吳霜,是作者用自已赴闕所處地理位置的變化,含蓄、概括而又形象地寫明自己勤王的痛苦經(jīng)歷。⑤壯心欲填海:作者用典故比喻自己保衛(wèi)國家的雄心壯志,如同我國古代神話中的禽烏精衛(wèi)一樣,不停地口銜石子去填大海,意志堅決,毫不動搖。⑥苦膽為憂天:也是作者用典故描繪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愿意像古越王勾踐那樣臥薪嘗膽,發(fā)奮圖強、興復(fù)國家。⑦役役慚金注:役役,指奔波的勞累;金注,指金注碗,一種金子做成的器皿。德祐元年十月,宋恭帝曾下詔表彰文天祥,并賜以二十兩金子鑄成的注碗。整句詩是說,雖然奔波得十分勞累,但對皇帝的倚重和賞賜,仍然深感慚愧。⑧悠悠嘆瓦全:悠悠,指深長的慨嘆。瓦全,則指“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典故。此前,文天祥多次提出與元軍血戰(zhàn)的建議,都遭到了當權(quán)者的制止。嘆瓦全,是作者深感在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在宋朝決策人物中,茍安、瓦全的思想還占著上風(fēng)。⑨一日定千年:是作者深感赴闕救亡,時間緊迫,責任重大,希望以急行軍爭取時間,力挽狂瀾,以定國家存亡的千年大計。

楚地的月光,照射著春裝的衣袖;吳地的寒霜,浸透了乘馬的鞍韉。懷著救國的壯志,帶軍隊奔向臨安,像精衛(wèi)在銜石填海;擔心國家覆亡,如越王勾踐頻嘗苦膽。行軍雖然勞累,想到國家對自己的倚重,曾經(jīng)給予金注碗的賞賜,心里不免愧慚;令人感嘆的是,到此危急關(guān)頭,還有人打算著茍且、瓦全。真正的大丈夫,怎樣面對這萬難的形勢?奔向臨安、奔向臨安!—天雖然短暫,卻關(guān)系著國家存亡的大計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