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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伊·塔克曼:報導報道者——《做新聞》的田野故事

 DOICT觀察者 2021-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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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伊·塔克曼是布蘭迪斯大學社會學博士,美國康涅狄格大學社會學系榮休教授,研究聚焦文化、性別與高等教育,撰寫或主編5 部著作,包括Making News: A Study in the Construction of Reality (1978)和 Wannabe U: Inside the Corporate University (2009)。

大多數(shù)博士生的博士論文都不會出版。大多數(shù)中年男性都不會把矮墩墩的年輕女士放在眼里。這兩項“事實”大體上解釋了我如何收集到博士論文數(shù)據(jù)。這篇博士論文構(gòu)成了《做新聞:現(xiàn)實的社會建構(gòu)》的基礎(chǔ)。

當然,我并沒有什么證據(jù)可以支撐這兩項“事實”,我只是單純相信它們應(yīng)該是真的。我猜測,大多數(shù)自認女性主義者的女性學者都會贊同我的看法。之所以提到這些“事實”,是因為本書處理的一個核心問題就是:一件事情如何變成一項事實?此外,我相信,我之所以能夠完成這項研究,是因為在我所觀察的某些新聞人眼中,一個忙于寫論文的女博士不會對他們造成什么威脅。倘若他們面對的是年長的嚴肅男性為寫書收集材料,而且有可能在書中批評他們的所作所為,他們就會感到威脅。當然,真正威脅到他們的,是由上層主導的公司重組,牽涉到合并與關(guān)張。我猜測,新聞人之所以容忍我的存在,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們不想觸怒準許我入場的高層。

我在《做新聞》中運用的研究方法是老派的參與觀察:先是發(fā)現(xiàn)問題,選擇田野地點,獲準入場,而后泡在田野中,觀察人們的行為舉動,偶爾拋出一兩個問題。在這類研究中,研究者就是最重要的研究工具。1965年到1969年,我在布蘭迪斯大學社會學系攻讀博士,這套田野調(diào)查方法正是當年系里傳授的方法。布蘭迪斯大學是一個特殊的地方,而社會學系則是一個特殊的系。布蘭迪斯大學的創(chuàng)立部分是為了回應(yīng)反猶主義。1965年,這所大學建校還不到二十年的光景。當時,無論是大學還是社會學系,都帶有左傾色彩,以不太傳統(tǒng)的方式探究不太正統(tǒng)的問題。這種傾向?qū)嵎桥既弧?/p>

1966年,我開始在“新聞臺”觀察新聞生產(chǎn),當時我只有23歲。一年后,我開始在《濱海日報》做田野。關(guān)于那段經(jīng)歷,我現(xiàn)在記不住所有相關(guān)的“事實”(細節(jié))。用“新聞話”來說,我既不記得誰在何時何地出于什么原因?qū)φl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也不記得誰在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哪個房間。我現(xiàn)在手頭上并沒有這些信息。因此,我只能脫離田野筆記來撰寫這篇中文版序,我的敘事建立在當下的想法和追憶之上,包括五十多年前自己的樣子,在美國最激進的社會學系之一接受社會學訓練的情景,以及跟田野中的男性新聞人的互動。無論是我當時的生活還是研究,都與布蘭迪斯大學分不開。

布蘭迪斯社會學

布蘭迪斯大學創(chuàng)建于1948年,是一所由猶太人資助的無宗派大學。建校之前的幾十年間,猶太社群一直討論要建立這樣一所大學。但經(jīng)歷了二戰(zhàn)和猶太大屠殺,猶太商人和學者才愈發(fā)意識到學術(shù)界反猶主義的存在。當時,跟基督教徒——特別是富裕的白人盎格魯-撒克遜新教徒——相比,猶太裔的學生愈來愈難進入大學,聲譽卓著的學府尤甚。同時,主流學術(shù)界也開始蔑視猶太學者。20世紀30年代到40年代初,大量猶太裔教授被德國和德國支配的大學開除,他們逃離希特勒治下的歐洲,遠渡重洋到美國找工作,但幾乎總是被拒之門外。極少數(shù)擁有國際聲譽的學者,或許會引起大學校方或相關(guān)院系的注意,但總體而言,即便是那些受人尊敬的歐洲學者和科學家也多半跟其他猶太人一樣,走上了通往集中營之路。左翼學者本來就不受學術(shù)界待見,40年代末到50年代的反共狂熱讓他們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其中很多都是猶太人。在被迫離職之后,這些男性學者(當時的學者幾乎都是男性)通常都無法找到其他職位。

布蘭迪斯大學的創(chuàng)校校長艾布拉姆·薩查爾(Abram L. Sachar)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他意識到,要想迅速建立起一支一流的師資隊伍,就要延攬其他機構(gòu)敬而遠之的歐洲移民和左翼學者。因此,他將生計受到反共浪潮損害的學者招募到自己麾下。其中包括科學家、社會科學學者,以及活躍在人文和藝術(shù)領(lǐng)域的人士,他們都是一流的知識分子,很高興搬到波士頓區(qū)域,找到一份好工作。薩查爾本人并不是左翼,一些布蘭迪斯學者聲稱,他還在任內(nèi)努力約束校內(nèi)的左翼員工。話雖如此,1951年,他從伯克利引進了一位年輕的講師——劉易斯·科塞(Lewis Coser),請他主持創(chuàng)立社會學系。

科塞生長于柏林,父親是一位猶太銀行家,母親是新教徒。當時,他正在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系攻讀博士,彼時的哥大社會學系自詡位列全美社會學系三甲之列。他的博士論文由羅伯特·默頓指導,探討社會沖突的功能??迫且晃蛔笠碇R分子,曾在巴黎索邦大學求學,也曾在法國和美國發(fā)表政論文章。他通曉歐洲社會和政治理論,贊同質(zhì)性研究,包括歷史、文學和參與觀察式的研究,在紐約左翼圈子享有盛名。1954年,他與布蘭迪斯大學英美文學教授歐文·豪(Irving Howe)一起創(chuàng)辦了《異議》(Dissent)雜志。兩位創(chuàng)始人希望借助《異議》雜志在保守主義和共產(chǎn)主義之間開辟一條道路。科塞自認為是一個民主社會主義者和反共產(chǎn)主義者。

在科塞的主持下,布蘭迪斯大學社會學系推崇批判思想、社會批評和質(zhì)性研究(我相信,這些觀念都滲透在《做新聞》中)。在當時的美國,沒有哪家社會學系以此為目標。為了實現(xiàn)這些目標,科塞大力延攬左翼青年學者、受人尊敬的歐洲移民學者,以及擁有顯赫資歷的資深學者。20世紀50年代,系里甚至引進了一位女學者。60年代中期,資深的民族志學者埃弗里特·休斯(Everett C. Hughes)從芝加哥大學社會學系退休,布蘭迪斯向他拋出了橄欖枝。在他的幫助下,社會學系獲得了國立精神衛(wèi)生研究所(NIMH)的一筆經(jīng)費,用于訓練民族志學者。我有幸加入了項目,選擇研究新聞生產(chǎn)。

我當初進入布蘭迪斯社會學系求學,并不是因為自己有左翼傾向。完全不是。我生長在一個保守的猶太家庭,之所以選擇布蘭迪斯社會學系,是因為它讓我產(chǎn)生家一般的感覺;在布蘭迪斯,我的邊緣感不像在別處那么強烈。這種邊緣感相當重要。邊緣人更有可能看清楚機構(gòu)或社會的特征,因為他們不會將公認的規(guī)范視為理所當然。

我本科就在布蘭迪斯就讀,但并沒有很好地融入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或政治環(huán)境。高中畢業(yè)的時候,我之所以申請了布蘭迪斯,是因為父母對高等教育知之甚少。我母親為了嫁給父親,從蒙特克萊爾州立師范學院退學(當時已婚女性無法進入大學就讀)。我父親14歲輟學,養(yǎng)家糊口。他們只聽說過本州的公立大學和著名私立院校,譬如七姊妹女子學院。我們家遵奉猶太倫理傳統(tǒng),熱愛藝術(shù)和思想,但卻遠離政治和社會批評的風險。在麥卡錫時期,我父母建議我遠離政治。在他們看來,政治異議對猶太人來說尤其危險。我當時申請了一些著名的女子學院和布蘭迪斯大學,后者杰出的現(xiàn)代建筑曾經(jīng)登上過我們家訂閱的《時代》雜志。其中一所闊氣的學院打電話到我所在的高中,詢問我父親的職業(yè)(他開了一家面包店,我母親建議我稱他“商人”)。另一所女子學院錄取了我,但在父母的鼓勵下,我決定選擇男女同校的布蘭迪斯大學,主要原因是它由猶太人創(chuàng)建,而且當時該校學生幾乎全都是猶太人。當然,現(xiàn)在的情形已經(jīng)大不相同。我沒什么冒險精神,而且我們根本不知道在布蘭迪斯聲名顯赫的學者中,很多都是左翼人士,學生中也不乏左翼。我現(xiàn)在還清晰地記得,開學第一周,一位室友的朋友從家鄉(xiāng)來探望她,她問了我一個有關(guān)共產(chǎn)主義的問題。我當時很震驚,跟她說,自己“寧死勿赤”。室友和她的朋友被我的話嚇得目瞪口呆,只能勉強保持著禮貌。

進入田野

盡管從小遠離政治,但我卯足勁完成的博士論文,卻帶有政治性。我當然想跟各位說,我在博士二年級加入?yún)⑴c觀察訓練項目時,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研究什么。但是,那并非實情。在第一次項目會議上,教授要求我們選擇一處田野地點,獲準進入田野。我喜歡看電視,想著或許可以一邊看電視,一邊寫點東西,那樣的話,我就不用花大把時間跟陌生人打交道了。但我的如意算盤很快落空,教授直截了當?shù)馗嬖V我:必須觀察活生生的人。

大學附近的城市是一個主要的收視市場,當?shù)仉娨暸_制作兩類節(jié)目,分別是新聞和少兒節(jié)目。我選擇了新聞。畢竟,當時美國在越南發(fā)動了一場戰(zhàn)爭,而我本科時認得的教授和學生幾乎無一例外,都在譴責這場戰(zhàn)爭。在我入學不久后的某一周,一些教授甚至決定停課,以便學生可以參加本地游行,抗議鎮(zhèn)上伍爾沃思商店午餐柜臺的種族隔離政策(這些游行在全國范圍內(nèi)展開)。此外,我最尊敬的研究生,都是反戰(zhàn)和反種族主義者,系里的一些老師對這些議題也都直言不諱。我想要觀察的那家電視臺,附屬于一家電視網(wǎng),我父母常常收看后者的新聞節(jié)目。

我拖拖拉拉了至少一個星期,才鼓起勇氣給電視臺母公司的董事長寫了一封信。直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回信。他建議我聯(lián)系電視臺臺長,并補充說,我可以打著他的旗號。我照辦了,之后受邀面談。

休斯教授之前告訴我們,在爭取進入田野的時候,強調(diào)自己對報道者面對的問題感興趣將會大有幫助。在給電視臺臺長的信中,我提到了布蘭迪斯、政府獎學金,以及我對新聞人面對的問題的興趣。在面談中,我大談特談新聞的重要性,強調(diào)新聞人頻繁地遭到批評,因此,理解他們面對的問題就顯得尤為重要。對方告訴我,多數(shù)對新聞的批評都有失公允;我回應(yīng)說,批評者需要知道新聞工作有多困難。我當時應(yīng)該既沒提到越戰(zhàn)報道,也沒提到民權(quán)運動報道。之后我獲準進入新聞室。用新聞媒體現(xiàn)在的話來說,我將要“嵌入”到我所研究的群體之中,報導報道者。

觀察新聞生產(chǎn)

我記得,負責廣播新聞和六點鐘電視新聞的各位男性對我客客氣氣,但也談不上多高興,盡管最開始我都是安靜地坐著觀察他們工作。無論是在報社還是電視臺,我?guī)缀醵际切侣勈依镂ㄒ坏呐?。我闖入了一個男性的圣殿,他們或許一直都在琢磨,上司干嘛給自己找這么大的麻煩。幸運的是,我是一個身材矮小,看起來毫無威脅的年輕女性。田野第一天,我把新聞室布局和新聞部所處的樓層畫了個草圖,整個過程中,根本沒人搭理我(11點新聞工作人員的辦公區(qū)在大廳對面,剪輯人員在轉(zhuǎn)角處。后來我才知道,每個人的等級決定了他們坐在哪張桌子后面)。最后,新聞室中最年輕的男性,一位30歲上下的電視新聞撰稿人,主動跟我打招呼。那場對話似乎意味著大家接納了我,盡管我懷疑新聞編輯室的主管仍然擔心,在我寸步不離的情況下,他和他的同事到底要如何自處。很顯然,我對新聞行當一無所知。

現(xiàn)在我意識到,我當時的無知其實是一種優(yōu)勢。盡管我熟知公眾對新聞媒體的批評,但對新聞生產(chǎn)卻沒有任何先入為主的想法。新聞人決定教我。我就像一張白紙,他們教什么,我就照單全收。后來我才意識到,他們教給我的所謂真理,實際上揭示出了事實的本質(zhì)。我不會拿自己的先入之見來衡量這些事實。相反,我可以拿自己觀察到的“事實”跟想象中的報道相對照。

這些記者對我非常慷慨。我第二次去臺里的時候,最先跟我打招呼的小伙子去剪輯室審片子,他主動帶上了我。第二周,記者們問我愿不愿意跟著一位中年記者兼播音員出現(xiàn)場,當時他正要和一位攝像師出門采訪(如果我跟著他們,就要離開新聞編輯室,其他人也就擁有了隱私)。我和這位記者一起坐在采訪車的后座,他一路都在跟我傳授如何為報道選擇合適的畫面。那之后,我慢慢了解到“片段”(piece)和“段落”(package)之間的區(qū)別,學會如何組合聲音和無聲片段,如何挑選背景,攝像機的內(nèi)部構(gòu)造又會如何影響剪輯。這些記者也跟我講到當?shù)卣?,教我如何判斷政治人物之間的關(guān)系,如何提出一個好問題。他們也會跟我解釋電視和報紙之間的競爭,強調(diào)電視人更重要(下一年,報紙記者將會告訴我,白紙黑字才更重要)。一言以蔽之,這些新聞人教給我的,都是他們覺得要想欣賞他們的工作,我必須知道的東西。

隨著時間推移,我學會了一些技巧,讓觀察變得更加容易。我通常都會坐在新聞室中間、電臺撰稿人的前面,在那里,我能清楚地看到黑板。選題調(diào)派編輯會在黑板上跟蹤報道的進展,并常常用粉筆寫下幽默、簡短的故事提要。我請一位女裁縫幫我做了一件暖和的披肩,冬天坐在車后座上,把手袖在厚厚的布底下,用鉛筆在本子上做筆記。我在臺里的時候,會去衛(wèi)生間草草寫下幾個字,等我回家之后,它們可以喚起我的記憶。如果我感覺到,記者覺得他對我說的話特別重要,我就會當著他的面做筆記。在新聞發(fā)布會現(xiàn)場,我會記下一些詞(我相信,記者們希望我記筆記,他們也的確如此。但我記錄的經(jīng)常是有關(guān)田野地點和新聞人行為的信息)。每天晚上回家后,我都會把所見所聞打出來。換言之,我也在學習。

有時候,我的觀察日特別漫長。我可能早晨10點到辦公室,晚間11點新聞播出后離開,半夜才到家。為了堅持下去,我縮短了某些觀察日。有時候,我會第二天再把田野筆記打出來,盡管這意味著我可能會忘掉一些有意義的細節(jié)。后來我不再撰寫對當天觀察的分析,因為我太想上床睡覺,或者讓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軌。我覺得,放棄了每一天的分析,導致我最終試圖將觀察放入理論情境的時候,困難重重。

闖入者與局內(nèi)人

很快我就消化吸收了報道者告訴我的東西,而且常常也接納了新聞人的說教中隱含的政治。有時候,這讓我的同伴感到困惑。我還記得,一位研究生同學批評一篇越戰(zhàn)報道的偏見,我起而為記者辯護,跟他解釋新聞人會如何看待這種情況,他臉上隨之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這位同學一定在想,我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此外,我也習得了記者的寫作風格。在參與觀察數(shù)周之后,我要寫一篇有關(guān)新聞的文章,提交給項目的討論會,供研究員討論。我想在文章中引用大衛(wèi)·理斯曼(David Riesman),原因是什么,如今已經(jīng)想不起來。但我沒有遵循學術(shù)引用的規(guī)范,使用“Riesman (1957)”這樣的表述,而是模仿起了新聞話的筆調(diào),寫道“根據(jù)哈佛大學社會學家大衛(wèi)·理斯曼的觀點”。在田野中,當我提醒一位撰稿人,剪輯師在面對存在某種問題的鏡頭時會采用什么補救方法時,我感到由衷的高興。或許我最自豪的時刻,是在當年總統(tǒng)初選的一次新聞發(fā)布會上,《紐約時報》的一位記者漏記了幾個詞,我從筆記中找到了相應(yīng)的引語念給他聽(當時磁帶錄音機還不是標配)。

當然,對于很多記者的政治觀點,我并不贊同。就像任何群體一樣,他們也各有各的觀點。有些人是自由派,有些人是保守派,有些人厭倦其他人的種族主義言論,有些人則無動于衷。但跟新聞工作者相處,就跟在節(jié)日晚宴上與大家庭的成員討論政治一樣。當中有一些隱性的規(guī)則:不要激烈地批評長輩;不要挑起事端;學會何時閉嘴,保持沉默。

不幸的是,我一向不擅長把自己的觀點憋在肚子里。不過,在跟報紙夜班編輯坐在一起,觀察他們排版、擬標題時,我覺得很放松。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所有人都容忍我的存在。一個外人可能會跟我母親和她姊妹一起參加每一次重大節(jié)日聚會,可能會曉得家里所有的笑話,可能會從其中一些人手中拿到獨家配方(她們互不分享的秘方)。外人甚至還有可能了解到家族內(nèi)一些羞于啟齒的秘密,但所有這些成就都不大可能讓這個闖入者變成局內(nèi)人。我在田野中聽說過不少記者犯下的錯誤(比如報社花了不少錢把一位記者派到越南,讓他去采訪來自當?shù)氐氖勘K巡蓪懙膱蟮兰幕貓笊?,但編輯壓根就沒打開過那個信封),我聽說過某些人的煩惱(一位非常善良的記者的妻子患上了腦瘤),我還聽說過辦公室里的爭議(比如一位本地新聞助理編輯拒絕刊登當?shù)亟虝晃灰藢︸R丁·路德·金的溢美之詞,在金遇刺當晚,這位要人親自接聽了編輯的電話),后來,一位編輯透露了他們?nèi)绾谓鉀Q了這場糾紛(本地新聞編輯聲稱,這位要人服用了大量藥物,意識不到他的回應(yīng)意味著什么;另一位記者奉命打了第二通電話,這次是要人的公關(guān)專員接聽的電話,他給出了“正確的回應(yīng)”)。

然而,這些秘密并沒有讓我成為團體的一員。相反,很多男性對待我的方式,跟他們對待任何侵入男人地盤的笨拙女人的方式并無二致。舉個例子。我在報社觀察的時候,管理層決定在報社的新聞編輯室播報部分11點鐘新聞,用報紙的版面編輯和撰稿人做背景。攝像機剛一架好,我就從編輯們環(huán)坐的馬蹄形桌子后溜開了。沒有人要我這么做。我只是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畫面里。有一天晚上,在新聞節(jié)目開播之前,我注意到攝像師把我毛茸茸的小腿的畫面?zhèn)鞯健靶侣勁_”控制室里。窘迫之余,我之后開始留意并改善自己的妝容儀態(tài)。

如今回憶起我當初在田野中犯的其他錯誤,還禁不住心有余悸。其中一件事情特別恐怖,它充分體現(xiàn)出我對美國主流文化男女交往規(guī)范的陌生和邊緣。我之所以提到這件事,是因為例外常常彰顯出規(guī)則和支配性的規(guī)范,而我當時正在努力學習新的規(guī)范。當時,一位在六點鐘新聞工作的中年電視記者帶我參觀州立法機構(gòu)大樓,他時不時停下腳步把頭伸進辦公室,跟室內(nèi)的秘書打招呼。他跟我說,這些秘書是重要的信息來源。我就恭維他說,“喔唷,你還真有女人緣(ladies’ man)”,說這話的時候,我完全沒意識到這等于在說他是花花公子,甚至在暗示他濫交或?qū)橐霾恢摇K艿搅藰O大的侮辱,轉(zhuǎn)頭向上司投訴,這讓那位上司愈發(fā)把我看成“眼中釘”,是上級強加給他的累贅。我差點被踢出田野。由于擔心自己無法完成博士論文,我患上了嚴重的蕁麻疹(那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得蕁麻疹)。那位中層主管當晚也一夜無眠。他老板把我托付給他,他想按照老板的吩咐行事。萬幸,我的口不擇言,換來了一個正面的結(jié)果。第二天我見到他,他并沒有詳細數(shù)落我的不是,而是建議我多花點時間觀察11點鐘新聞的運作。在他的鼓勵下,我的研究范圍得以擴大。

在報社觀察的時候,我犯的錯誤沒這么多,但也有一些(人人在研究中都會犯錯誤,但不少人從來不承認他們犯過錯誤)。特別是我剛到報社的最初幾天,我根本沒意識到,報社的男記者多么緊密地留意我的行蹤。一位資深記者問我,為什么我要浪費時間和吉姆這個老寫手混在一起。報社的副總編跟我說,“聽說你在寫本書。你當初跟我說是在寫博士論文”。我回答說,希望論文最后能夠出版。我意識到,書會被嚴肅對待,論文則不然。有一次討論出版社的時候,有人問我,我的書里會不會有爭議。

我在報社犯的錯誤之所以更少一些,是因為我當時累積了更多田野經(jīng)驗,此外,報社編輯部的物理布局也有所不同?!稙I海日報》編輯部非常寬敞,在大清早分配報道任務(wù)之前,有些記者會閑坐著聊天,等待分配任務(wù),其他人則會翻閱報紙。我的座位挨著兩位最年輕的男記者,這意味著有時候我也可以加入他們的對話。譬如有一回,他們一邊逐頁翻閱當天的報紙,一邊討論相關(guān)報道的新聞價值配不配得上它們的版面位置。在“新聞臺”,六點鐘新聞和廣播新聞共用的新聞室要小得多。新聞室沒有辦公桌,只有一排排長桌子,跟一些現(xiàn)代大學里的大教室差不多。新聞人沒有指定的座位;我的存在更引人注目,也更有可能被看成累贅或負擔。

諸如此類的田野寓言——錯誤,讓人驕傲的故事,恐怖的故事——就跟“田野戰(zhàn)利品”一樣,常常會構(gòu)成參與觀察者講述的田野傳說的一部分(在我的田野觀察大體上告一段落,準備開始寫作的時候,我把報紙首印版帶回去做紀念,當天報紙的頭版是林登·約翰遜宣布不再競選連任)。這些寓言也是新聞工作者的特征,他們也會講述類似的故事,譬如,“我報道布林克大劫案的時候…… 天吶,那都是多久以前了……”(這句話讓我了解到,新聞人會以他們在特定年齡報道過的事件,來標記時間,或者度量自己的職業(yè)生涯)。盡管這些寓言讓人們了解到人類學家或社會學家如何收集信息,它們卻無法闡明信息的意義。為此,我們需要一個框架,一個視角,以及對既有文獻一定程度的掌握。

從田野到理論

我讀博士的時候,修過幾門理論課,包括庫爾特·沃爾夫(Kurt H. Wolff)關(guān)于阿爾弗雷德·舒茨和現(xiàn)象學社會學的著名研討課。在布蘭迪斯讀本科的時候,我修過一門文學社會學課程,這門課長長的閱讀材料清單中有不少今天被認為文化研究經(jīng)典的著作,包括雷蒙·威廉斯、馬歇爾·麥克盧漢的作品。在做田野的間隙,我也讀了不少當時能找到的文獻。但我此前從來沒讀過有關(guān)新聞社會學的主流研究。寫博士論文的時候,我讀了一些,但我并沒有埋首在有關(guān)把關(guān)人的文章里,而是徜徉在有關(guān)謠言、八卦、藝術(shù)和意識形態(tài)的文獻中。在為帕米拉·休梅克(Pamela J. Shoemaker)和斯蒂芬·瑞斯(Stephen D. Reese)合著的Mediating the Message in the 21st Century第三版(2013)撰寫的序中,我曾寫道:我最終意識到,我的數(shù)據(jù)牽涉到知識社會學和工作社會學的交叉。在博士論文中,我能夠看到體現(xiàn)這些交叉的一些觀點,包括形式和內(nèi)容相互定義;新聞與所有的故事一樣,都是對現(xiàn)實的建構(gòu);現(xiàn)實大多蘊含著連貫性,而事實則是建構(gòu)物。

1969年,我完成了博士論文。1978年,《做新聞》出版。我花了整整9年的時間,廣泛閱讀,與一眾非常聰明的朋友進行了許多富有成效的對話,才終于跟當初收集的材料拉開足夠的距離,從而理解了我的所見所聞。我不知道其他人為什么可以如此迅速地思考,但我的確認為,不了解相關(guān)的學術(shù)文獻,對我而言,既是劣勢,也是優(yōu)勢。如果我知道以往有關(guān)新聞的文獻,我可能會在解釋新聞人如何理解世界時,止步于簡單的答案。又或者,如果我在每天晚上打出田野筆記之后,還能寫下對當天觀察的思考,或許我可以更快地發(fā)展出出色的分析。然而,就跟記者一樣,我在打字的時候,并沒有質(zhì)疑自己。我只是在打出每個人都知道的事情,卻沒有意識到,所謂的“每個人”其實是某個特定群體的成員,他們相信,自己寫下的不過是常識,因此顯而易見是真的。正如舒茨所說,“常識”指的就是像我這樣的“每個人”知道的東西。我的所作所為,跟一個記者毫無二致。

就像新聞記者不會質(zhì)疑他們自己的常識一樣,我也花了好幾年才開始質(zhì)疑他們的真相。我接納了他們采集信息的方式,收集了有關(guān)新聞工作的“事實”,但卻沒有充分地理解新聞工作。在事實和理解之間,缺失了分析。幸運的是,在我開始做田野的時候,其他年輕的英美社會學家也通過觀察或訪談新聞人來撰寫博士論文。盡管我們的理論框架有所不同,但他們的研究發(fā)現(xiàn)證實了我的結(jié)論。無論是菲利普·施萊辛格(Philip Schlesinger)討論新聞采集和客觀性、在英國引發(fā)震動的《組裝現(xiàn)實》(Putting Reality Together),還是馬克·費什曼(Mark Fishman)在《制造新聞》(Manufacturing the News)中對官僚制和意識形態(tài)的討論,都觸及到現(xiàn)實建構(gòu)這一問題。

對我而言,我們這些人在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所做的田野調(diào)查,證實了我在1965年博士一年級時上休斯的參與觀察課時,他在第一節(jié)課上所說的話。當時,15位博士生和5位老師討論接下來一學期的安排,有人問休斯教授,他怎么知道自己收集的數(shù)據(jù)是準確的。他回答道,“我敢打賭”(I betcha)——我敢打賭,別人如果跟我一樣,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觀察同樣的活動,也會看到同樣的東西。當然,休斯教授知道自己是在夸大其詞。研究告訴我們,面對同一場犯罪,不同目擊者報告的“事實”并不相同。而兩個理論框架完全不同的人,未必做得出相似的觀察,甚至有可能南轅北轍。然而,休斯的“我敢打賭”仍然能夠引發(fā)共鳴。它凸顯出,仔細觀察和記錄其他人的言行舉止,能夠發(fā)現(xiàn)其他社會學方法無法得出的社會學洞見:觀察可以讓我們理解這個世界,看到其他方法看不到的東西。不過,盡管大多數(shù)人依靠自己對世界的理解(或欠缺理解)來開展這項工作,大多數(shù)人還是必須在教導之下,才能夠看見。

我相信,我在田野中的所見所聞以及我分析數(shù)據(jù)的方式,終究受到了下面這些因素的影響:我收集數(shù)據(jù)時的身份,身為邊緣人的感受,我試圖理解這些數(shù)據(jù)時美國的樣子,以及我在20世紀60年代在布蘭迪斯大學社會學系念博士這份好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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