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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 | 凹地走過的羊羔

 圓角望 2021-04-13

圖片


春凌水漫過的丘陵地,冒出淺淺的青草。春凌實(shí)為春天的洪水,帶著冰碴,也帶著肥黑的土。土帶著草籽,在無人察覺間悄悄冒出芽。凹處的草芽尤其多,長得高。草像埋伏的士兵,等待初夏沖出去和草原的大部隊(duì)會合。
  
我在河壩上走,看遠(yuǎn)處走過來一位羊倌。羊倌肩上背半袋糧食,肋下抱一個舊電視機(jī),幾只羊跟在他身后。我弄不清他到底在干什么,是領(lǐng)著羊上公社開會,還是拿舊電視機(jī)換羊。
  
三只大羊緊跟著羊倌,臉快貼到他褲子上了。羊好像身在城里的大街上,怕走丟了。從大壩上遠(yuǎn)望,青草像被風(fēng)吹去浮土露出的綠玉。
  
羊羔嗅一嗅青草,跑開,去嗅另一片草。草和草有不同的氣味嗎?青草在羊羔的嗅覺里會不會有白糖的氣息、蜜橘的氣息、母羊羊水的氣息?不一樣。羊羔不餓,它像兒童一樣尋找美,找比青草更美的花。露珠喜歡花,蜜蜂喜歡花,云用飛快的影子撫摸草原上的花。鈕扣大的花在羊羔的視野里,大概有碗那么大,花的碗質(zhì)地比紙還柔潤,比瓷更芳香?;ㄈ锵窦?xì)肢的美人高舉小傘。
  
當(dāng)然,早春的花還沒有開,草原上五月才有花。花一開就收不住了,像老天爺裝花的口袋漏了,撒得遍地都是。一朵花在夜里偷著又生了十朵花。五月到六月,草原每天都多出幾萬朵花。鮮花你追我趕,讓五月成為羊羔最歡愉的時光。
  
大羊走遠(yuǎn)了,凹地的羊羔還在低頭看,好像讀到了一本童話書,寫著螞蟻和蚯蚓的故事。大羊跟在羊倌后面跑,像是怕羊倌把電視機(jī)送給別人。羊倌走過來。他褲腳用鞋帶系著,戴一只滑稽的絨線帽子。我問:您是哪個村的?他回答:呼倫胡碩村。我又問:扛著電視放羊???他答:從親戚家搬個舊電視過來,準(zhǔn)備安到羊圈里,讓羊看看電視劇。
  
牧區(qū)常有像他這樣幽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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