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記憶起來的鄉(xiāng)間菜園,實在很多。住屋的一側(cè),一小塊空余的地,仔細地翻耕,勻等地辟成一畦一畦,開出橫向和豎直的溝用以替代人在其間行走的路,屋墻之外,用些山上砍回的灌木作成籬笆,阻止著野物和自家的雞鴨進入,得于泥土濕潤和陽光風(fēng)暖,灌木遂長成了茂密的生動綠墻,還在菜花沒開放的時候,綠籬上就會早早地出現(xiàn)野花的笑臉,晨風(fēng)拂動,灑落陽光,園子十分的逗人喜愛。 屋場的逼仄順著山腳或者山路的一側(cè)安身時,就只能在離開屋址的地方開辟菜園,可能就選在山腰,很精致的菜園就斜掛在山坡上。也有可能就會在山洼里造出一個菜園,離居屋數(shù)丈之遙,雞鴨是能通達的,在通往菜園的路上就會有小小的籬笆門,用木條柴禾編織,可以很隨意的關(guān)合,完全是阻擋覓食的家禽。小孩子為了捕捉菜地的蝴蝶和蜻蜒,沒有隨了母親回去,為母的手挽著鮮菜盈滿的籃站在柴門的外面,對著正專心捉蝴蝶的小兒吩咐:出來關(guān)好柴門哩。兒是嗯嗯的應(yīng)承,紅色或黑油的飛物正全心引誘著她。 清楚記憶且要用筆描寫下來的是我外祖父的菜園。 外祖父先前可能是住在另一個地方的,在我成年以后,他們又從我要描寫的這個地方搬往了我二舅的住處,可能全是年老不能讓人放心獨居所致。外祖父大概在我進入高小念書時就離世了。能記起這位老人的幾個鏡頭是:騎坐大門的門檻上編織草鞋,散亂的稻草在外祖父的手下成就為一雙雙很精巧的草鞋;另外就是在菜園子里的勞作的景象了。 外祖父的菜園獨占著住屋旁一塊很寬大的土地,除了有一圈灌木成就的綠籬,菜園的一側(cè)還有一口很小的池塘,也是菜園的一部分,小小的水面上浮著數(shù)張荷葉幾支高擎的荷花,還有一叢蒿筍的葉油綠如劍。另外,進來的路就是菜園的一方,在路與菜園的中間是雜樹、灌木和山竹混生的一道綠墻,到外祖父的家去人未進屋,透過那道綠墻,就看到了外祖父在菜園躬身勞作的身影。 菜園里有一樹柚,似乎還有一樹梅,在靠近池塘的地方還有著一樹桃的。在菜畦的邊沿,栽種著一排排雞冠花,成為畦地紅艷花邊。生長在園子里的東西,仿佛都是一群隨意的生命,自由地長大,做著豐收的夢。外祖父的全部印象完全是一位菜園老翁。 我大概在菜園的一角發(fā)現(xiàn)了刺莓,一顆一顆紅紅的飽漲著欲滴的汁液,可是不能摘到,叫喚著外祖父。外祖父正在用小小的板鋤鏟除著溝里淺淺的雜草,他停下鋤,走過來,為我摘取了紅紅的刺莓,然后老人牽著我的手走到池塘邊,彎下身子在清澈的池水里洗凈刺莓。正是一切生長的青春期,菜園里除了綠籬上各種野花的芳香嫵媚,鉆入口鼻的是各種菜葉濃濃的綠汁味。 外祖父累了的時候就坐在菜園一條麻石上休憩——很多的時候,老人就是這樣度過安靜的時日——小巧的板鋤橫抱在懷里,春日的風(fēng)正從菜園里走過,陽光停落在畦畦菜苗上,時日的呢喃除了籬笆外一群雞的追逐叫喊,就是綠籬內(nèi)畦畦鮮菜生長的語言。橫抱板鋤的外神父,正瞇細著眼側(cè)耳聆聽一切的聲音,顯然一切春的話語全收在一個耕種自食恬靜老人的聽覺里。 吃飯喲。外祖母在進園的柴門招呼。 一個鄉(xiāng)間菜園,提供純凈清澈的人世讀本。 2020年4月23日益陽改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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