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語:詩是一種具有難度的文學樣式。好詩是煉字、煉意、煉情的一種質(zhì)變,是細節(jié)、想象力、意義承載的綜合體。不僅僅是詩歌,任何文學作品的創(chuàng)作都離不開作者對生活的詳細觀察和體會。心思細膩,更易體會到生活帶來的欣喜、悲傷、豪情、懦弱的各種情感。文學作品雖然高于生活,但是來源于生活,只是通過人腦放大而已。所以,感受生活、熱愛生活是詩人的必然本色。理想的詩歌是詩人的心靈圖景或夢象,通過心靈圖景發(fā)出獨特的聲音。每一首詩歌都有自己原創(chuàng)的聲音,要學會傾聽并從中領(lǐng)悟。 選自12月19日《齊魯文學》【春之卷】備選稿(九)靜靜地讀著質(zhì)樸干凈的文字,平靜如水且微風起瀾的文字;再讀,猶如品茗,一種淡淡的甘苦澀味漫卷舌尖,繼而直抵心間。跟隨作者的腳步,走進天馬山,走進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首節(jié)“天馬山的荒涼與寂靜/在煙霧中徘徊”,簡練的兩句,道出一種喧囂之外的寂寥與孤獨。與人間煙火對望,卻寧愿孑然一身不染世俗,這是天馬山高貴的品格,何嘗不也是人的品格?山下的水庫、小島,環(huán)繞著天馬山,是天馬山的心臟,也可以喻為詩作者的心靈。“把內(nèi)心的苦水吐出來”,還要在夢境里,這是多么無奈的自白!或許只有對著大自然,才能吐出郁積于胸的煩悶痛苦,讓身心釋懷。“我走過許多地方/我已經(jīng)讓出雨水、花朵和果實”,生而成人,為了生活,為了某種目標,不得已舍棄許多美好的事物,也許也放棄了屬于自己珍貴的情感,在喧囂的塵世里戴著虛偽的面具隨波逐流。作者借天馬山的獨立,借天馬山的寧靜,借天馬山的碧水,滌凈靈魂的塵埃,安撫疲憊的心靈,讓身心返璞歸真。“但我不會再讓出此刻/靜謐的瞬間”。三千繁華不過是云煙而已,何必為了世俗名利蒙蔽自己而違心營營?即使生活依然困惑,內(nèi)心如山川湖泊安然自若,何懼一切?如果沒有經(jīng)歷過生活的磨練和歷練,沒有學識的閱歷,沒有從善如流的達觀,是很難寫出如此質(zhì)樸且深蘊的作品。詩作者面對潔身煢立的天馬山,面對猶懷初心、向往淡泊的真實自己,大悟大徹。陋筆難描佳作之風采,非要找出一點不足的話,只能是讀者地理知識淺薄,不知道天馬山是何處之山了。初讀《走進天馬山》,就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所牽引,跟隨詩人,走進了他的內(nèi)心和精神世界,深陷而不能自撥。整首詩給人寧靜、幽深、平緩之感。像每個人故鄉(xiāng)山林的小溪,在歲月靜好的時光里緩緩流淌,又不時有浪花跳躍,波光閃動。景是靜謐的,而詩人的內(nèi)心是動態(tài),甚至是澎湃的。表面波瀾不驚,實則思緒萬千,寫“靜”而盡顯“動”之勢,是本詩的高明之處,也是詩人駕馭語言的高超之處。靜的是天馬山,是花石水庫,是眼前的風景;動的是詩人的情感,是愛恨,是深深的戀。正因為愛得深沉,詩人才心甘情愿地付出,交出“雨水、花朵和果實”,并且“始終不愿從現(xiàn)實中拔出腳來”。在這一過程中,詩人也完成了自我的升華,得到了回報,獲得了內(nèi)心的寧靜。而這一切,在詩人的筆下,敘寫是多么從容大度,不動聲色,給人“于無聲處聽驚雷”的震撼。想必,天馬山不會是什么名山大川,甚至可能只是詩人家鄉(xiāng)的一座“小山”,但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在詩人自己看來,它比世間任何一座名山更偉岸、險峻和秀美。基于此,以其說天馬山是“自然”之山,不如說是詩人的“心中”之山。它反映了詩人對生活的熱愛,對未來的憧憬,對現(xiàn)實的拷問,對精神的追求。全詩冷靜凝練,節(jié)奏明快,氣韻流暢,意境幽遠,如畫卷一般將美好的景致、真摯的情感生動呈現(xiàn),具備了一首好詩的特質(zhì)和要素。 我閱讀詩歌的時候,總試圖抓住詩歌的主旨方能心安。詩歌的主旨往往是通往詩人內(nèi)心的秘徑,或直達,或曲藏,或巧里藏拙,或意蘊遠潛,探尋主旨,就是尋找進入詩歌文本的入口,與詩者建立起情感體驗產(chǎn)生共鳴的橋梁?!蹲哌M天馬山》的主旨,似乎簡潔明了,細細品味,卻又有柳暗花明,曲徑通幽之妙。詩歌開篇就開明宗義點出天馬山寂靜的氛圍,“天馬山的荒涼和寂靜,在煙霧中徘徊”,這種直抒胸臆的開場,實屬現(xiàn)代詩的大忌,頗為詩者擔心。“那碧波中的翠色小島”,將山與水的存在狀態(tài)互置,突兀中的合理沖擊讀者的視覺體驗,算是陡筆險勝?!胺路鹪谝粋€夢里,要把內(nèi)心的苦水吐出來”,寂靜的天馬山,安放“寧靜致遠”的心性,詩歌的主旨在這里完成第一層次的開合:天馬山之靜,是山之靜,是回歸自然,清凈安逸的精神家園的召喚。“我已經(jīng)讓出了雨水,花朵和果實”,“始終不愿從現(xiàn)實中拔出腳來”,不斷豐富了天馬山“靜”的內(nèi)涵。天馬山是真正的“隱者”,安逸淡泊,心靜自安,是詩人的人生追求和向往。詩歌的主旨實現(xiàn)第二層次的提升:天馬山之靜,是心之靜,堅守自己內(nèi)心的“世外桃源”,達到物我兩忘之境。“總是會觸動某些脆弱的情感”,轉(zhuǎn)而寫天馬山“靜”中的“不靜”,天馬山是一種信仰,能治愈世人躁動不安的靈魂。天馬山之靜,如神明點化,如梵音空靈。詩歌的主旨方達到最高之境,詩者追求的并非獨享“仙境”之妙,卻有感念天下蒼生的博愛精神。出世的靈魂,入世的情懷,“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士子情結(jié),是詩歌驟然點亮內(nèi)心,綻放人性的光芒。可謂,一座天馬山,一片赤子心!首句“天馬山的荒涼和寂靜/在煙霧中徘徊”虛實相間,動靜相襯,似大筆勾勒,又似匠心巧制,既是寫景,也是隱喻,可謂言簡意豐,嚼勁十足。 然后,筆鋒轉(zhuǎn)向山下的花石水庫,一步一景,景景生輝。“那碧波中的翠色小島/仿佛在一個夢境里要把內(nèi)心深處的苦水吐出來”極精準地找到了情感切入點,心象摩擦,將情感賭注押在大自然的山水上,讓它發(fā)聲,讓它代言,傳達一種幽微、隱密的心境情懷。如此,“翠色小島”這一物象,寄托了詩人的心聲,夢境一般迷人的碧波,將長期蓄積于內(nèi)心深處的苦衷滌蕩一空。物我互生,也為下一節(jié)“天馬寧愿停下來/站成一座山”埋下了伏筆。 “我走過許多地方/我已經(jīng)讓出了雨水、花朵和果實”極其節(jié)省的筆墨,卻帶給讀者無盡的想象。詩人像棵大樹一般,讓出了雨水,既然也就讓出了花朵和果實,這是怎樣一種情懷?又是怎樣一種境界?也許是累了,寧愿停下來,和天馬一起,相攜、相依、相守一份花石水庫碧波的潔凈。 然后,刻意隱藏蹄聲、隱藏行蹤,端坐書齋,于不經(jīng)意間,讓心事在一首詩里打坐?!白x天馬山/讀花石水庫/總會觸動某些脆弱的情感”一份滄桑與孤寂,一份釋然與寧靜,如夢似幻,但最終達成了共識。尋到了母性的源頭,尋到了返璞歸真的路徑,詩人由衷欣慰,所以,“但我不會再讓出/此刻靜謐的瞬間”一句,顯得鋪墊有序,水到渠成。至此,一種拒絕誘惑、隱去鋒芒,回歸自然與本真的執(zhí)著與堅持,凸顯紙面。 總觀全詩,詩人的性情與自然山水碰撞交會,境有心造,因情化境。詩心力求與山水性情默契、吻合,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相互觀照、嵌合與交融,最終,焠練出天人合一的藝術(shù)境界。同時,山水詩歌“丘壑成于心,既悟則發(fā)于詩”的生成原理,從詩作中也可窺一斑。 再有,詩作給人的感覺仿佛精心磨礪,又像脫口而出,平實卻能喚醒讀者迭出不窮的想象。詩心澄澈、平和,卻又深邃,具備了可讀、可感、可思的詩歌特質(zhì)。在浮躁、貧瘠的人心中,在喧囂、紛繁的世風里,讀老師的《走進天馬山》,像面對一泓清泉,蕩滌心胸,又像聆聽一曲梵音,陶冶心性。 作者:王麗萍,筆名,春染新綠。山西忻州人,作品散見紙刊和網(wǎng)絡平臺。詩觀:崇尚質(zhì)樸干凈的詩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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