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0/5/16原創(chuàng)首發(fā)◆ 嘉祐七年,年過五旬的宋仁宗終于放棄了傳位于自己兒子的想法。將養(yǎng)子趙宗實立為皇子,改名趙曙。
此時的趙宗實,終于如釋重負,他自四歲起被接入皇宮,以未來皇儲的標準培養(yǎng),然而宋仁宗并沒有立他為皇子,直到五年后,宋仁宗的二皇子豫王趙昕出生,當了五年的備胎皇子,終于被打回了原形。趙宗實心里苦悶,他的父親曾經(jīng)作為宋仁宗的備胎,而自己又作為宋仁宗兒子的備胎,難道他要重蹈父親的命運?回想這五年來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他以為只要按照宋仁宗的標準,達成一個明君的模樣,他就會是未來的皇帝,然而,這個突然降生的皇子,讓他皇帝夢碎,他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此時的趙宗實,站在宋仁宗的棺槨前,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自己是恨,還是慶幸。他慶幸自己當了二十六年的備胎,終于轉(zhuǎn)正了,穿上龍袍那一刻,欣喜若狂,如釋重負,幾近癲狂。然而他終于忍住了,回想起自己這26年來的膽戰(zhàn)心驚,他開始恨宋仁宗,你生不出兒子,卻讓我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治平元年(1064年),宋英宗繼位僅半個月,宰相韓琦便上書請求追封宋英宗的親生父親趙允讓為皇父。然而當時,宋仁宗尸骨未寒,突然做此事,肯定會被天下人指責他不孝,而且現(xiàn)在朝政大權都掌握在曹太后手中,時機尚不成熟,宋英宗回道:這事兒等大祥之后再議吧(大祥為24個月)。根據(jù)《宋史》記載,宋英宗登基后,曹太后垂簾聽政,宋英宗并沒有實權,這使得皇帝和太后之間存在矛盾。而英宗想要掌握實權就需要從太后著手,所以宋英宗繼位之初與太后的矛盾也越來越大。宋英宗繼位半年,在朝堂上幾乎從不發(fā)表自己的言論,遇見大事時,就全部交由大臣討論,而自己做事也非常小心謹慎。宋英宗是愛權的,同時他也愛他的親生父親,但自從被立為皇子,接班當了皇帝后,大臣們就強迫讓他認宋仁宗為父親,而自己的親生父親濮王趙允讓卻只能被稱為伯父。趙宗實的內(nèi)心是崩潰的,宋仁宗對他一無養(yǎng)育之恩,二無教導之實,只是把他作為備胎,卻要占據(jù)他親生父親的位置,另一方面,自己有皇帝之實,卻無皇帝之權。宋仁宗夫妻,從自己四歲起,就開始利用他,趙宗實如何能忍。
兩年之期很快就到了,宰相韓琦再次提起了關于尊宋英宗親生父親濮王為皇父之事,并要求三省、御史臺、兩制以上官員進行公開討論。皇考和皇伯僅一字之差,但卻關乎了“親親”與“尊尊”的大義,當時大臣們分為兩派。一派是以臺諫官為主的包括天章閣侍制司馬光,翰林學士王珪,呂誨等諫官、御史、禮官等朝臣為代表的皇伯派。他們認為,趙宗實既然繼承了宋仁宗的皇位,那么就應該是宋仁宗的兒子,作為大宗的繼承人,應該尊隆,減輕小宗,這是必須要維護宗法制度的尊卑秩序。如果稱趙允讓為“考”或者“親”,就影響了宋仁宗的地位,是尊從小宗而絕大宗,在關乎大宗的血脈以及英宗繼位的合法性問題。而另一派是以韓琦、歐陽修、曾鞏為代表的皇考派,他們贊成英宗尊親,為其生父立廟。兩派相爭不下,皇考派反駁:認為繼父母和親生父母都是父母,這是禮記所載,人對于親生父母的感情是天性,這是圣人也沒辦法阻止的,雖然說名稱上宋仁宗和趙允讓都稱為考,但在他們喪服上已經(jīng)有了區(qū)別,這已經(jīng)維護了宋仁宗的尊貴地位,有了尊卑之別,并非不顧念私情,而且又不是在京城立廟,并不會出現(xiàn)“國有二君”的局面。這兩派各執(zhí)一詞,互不相讓,在朝堂上鬧得不可開交,直到治平三年(1066年),皇太后親自下詔,同意稱趙允讓為考,關于趙宗實父親應該如何稱呼這件事情終于有了結果。
但兩派之爭并沒有因此而停止,直到宋英宗,將臺諫官員貶出京城,這事兒才慢慢平息。宋英宗在位四年,他的朝堂爭論從未停息,這一場看似無關緊要的濮議之爭,實際上它是宋英宗政權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趙宗實一直作為備胎陪跑了二十多年,在嘉佑七年才被立為皇子,而當時他并不是唯一的人選,宮中的后妃、宦官、大臣,各自都有自己的人選,因此宋英宗當皇帝并沒有得到所有人的支持。繼位之后,對外他在政治上沒有基礎,對內(nèi)有曹太后垂簾聽政,他需要培養(yǎng)自己的政治勢力。曹太后掌權,宋英宗與太后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司馬光及其他大臣都曾多次上書,調(diào)節(jié)兩人之間的矛盾。司馬光認為,宋英宗既然繼承了宋仁宗的皇位,那就應該以孝養(yǎng)之心侍奉太后,因為太后對英宗有恩德,趙宗實應該報恩。第一,宋仁宗立你當皇子,曹皇后在中間調(diào)節(jié)有巨大功勞。第二,宋仁宗駕崩當天,是曹皇后決定迎接趙宗實入宮。第三,宋英宗剛當皇帝的時候,生病不能處理朝政,這期間都是曹太后在打理朝政。從這三個理由說明,曹太后對宋英宗的恩德大過天。所以英宗應該對太后孝養(yǎng),做天下人的楷模,要順太后的心。司馬光及其他大臣直接將宋英宗進行了道德綁架,無形中給了宋英宗壓力,讓他事事孝順太后,那么在宋英宗想要行使皇權的時候,一旦太后干涉就會束縛他的決策,無疑這是宋英宗不想要的結果,氣的宋英宗直接說出了“太后與我無恩”這樣的話來。宋英宗要想擴大自己的政治權利,就必須要平衡朝堂上的勢力,防止一方獨大。而此時朝堂上臺諫和宰執(zhí)兩股勢力。就趙允讓到底是被稱為皇考還是皇父互不相讓時,這反而給宋英宗擴大自己的政治勢力提供了契機。這兩股勢力爭論不下,正是宋英宗想看到的,兩股勢力從最先的禮儀之爭,演變到后來互相攻擊對方,甚至要求皇帝對其進行處置。在這是爭論當中,臺諫勢力是被削弱,宰執(zhí)集團的政治勢力也受到影響。最終加強了宋英宗對皇權的控制。盡管在這次爭論當中,宋英宗是有心偏向宰執(zhí)集團的,但他卻自始至終沒有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直到爭論有了結果。可見這次爭論其實就是宋英宗為了制衡各方勢力,從而削弱宮廷與外廷對皇權制約的一種政治手段。只可惜宋英宗僅僅在位4年,雖然為自己的親生父親爭得了皇考的名號,但還沒來得及給皇考上謚號,自己就歸天了。而繼位的宋神宗對于爺爺是誰并不感興趣,反正自己的父親是宋英宗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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