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談起民國才女，林徽因是那個驚艷了漫長時光的美人，她一生傳奇，每每有人向往總少不了絕美的臉龐、獨絕的氣質(zhì)、與那一段段浪漫的情史。筆墨總是愿意多為她潤色描摹，但當(dāng)我們細細翻閱歷史泛黃的紙張時，是否有注意過那些藏在文字深處的名字。

凌淑華，她生于1900年，同那個傳奇的20世紀(jì)一起誕生，自她誕生起就絕有資格同林徽因爭一爭民國名媛才女的稱號。

舊時王謝堂前燕

北京王朝舊都，到如今也仍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凌淑華就出生那座古城里，老北京有"東富西貴，北貧南賤"的說法。大約就是說這四方的北京城里，住在東城的為大富的商戶，住在西城的是身份尊貴的官宦世家，北城是做些小買賣的百姓而南城則是靠賣藝等為生的下層百姓。

但是偏巧這富貴等級分化的清清楚楚的四方城里，有那么一處與眾不同的胡同，這胡同里住有權(quán)傾朝野的大宦官，也有富可敵國的大財主，這個胡同就是史家胡同，而凌淑華自出生起就住在這史家胡同24號。

她的父親凌福彭與康有為是同榜進士，出身翰苑，歷任清朝戶部主事兼軍機章京等職務(wù)，1911年后曾任北洋政界約法會議議員、參政院參政。

凌福彭在政治上才干卓絕，在文化上也是精于詞章詩畫。雖然凌淑華出生于封建大家族，她的母親是父親的第四位夫人，在家里排行第十，看慣了大家族里的紛紛爭爭，她卻沒有被這腐朽的陳舊思想束縛。北京的風(fēng)物與貴氣的家世使她的才情超然出眾。

那時，慈禧太后寵愛的畫師繆素筠是她的繪畫老師，一代怪杰辜鴻銘教授她古典詩詞和英文，七八歲時，她拜著名山水蘭竹畫家王竹林為師。再后來，她出嫁時，父親送了一套有著28個房間還帶花園的四合院作陪嫁。在林徽因小姐的沙龍"太太的客廳"還未出現(xiàn)的差不多十年前，她"凌小姐的大書房"就已聞名京城，招待過來華詩人泰戈爾，平時出入書房的客人，皆是陳師曾、胡適、徐志摩、陳西瀅這樣的文人雅士。

家族給了她無與倫比的財富與地位，可是她也絕不是囿于閨臥的小姐，在那個時代里，剛剛走過封建王朝最黑暗的階段，新的思想新的文化剛剛發(fā)芽，當(dāng)提高女性地位被梁啟超第一個提出之后，凌淑華是那個時期最先覺醒的女作家之一，當(dāng)她在天津直隸第一女子師范學(xué)院讀書時，她的才氣就像春風(fēng)中第一株悠然盛開的花朵，香氣舒爽沁人心脾。

1922年二十二歲的她考入燕京大學(xué)，她的才情就像她青春的年紀(jì)一般勃然生機。在大學(xué)里她寫作繪畫，將自己的生命同才華一并揮發(fā)的淋漓盡致，1924年，1月13日她在《晨報》副刊上以瑞唐為筆名發(fā)表了短篇處女作《女兒身世太凄涼》后來又連續(xù)發(fā)表了許多作品。

一生浮華三種情緣

《不容青史盡成灰》的作者劉紹唐曾經(jīng)說過："僅有凌淑華是最有資格做徐志摩的妻子，徐家的媳婦。"

而身為人們心中民國最多情的才子徐志摩，同他一起談起的經(jīng)常是林徽因與陸小曼，但是凌淑華也一定是徐志摩一生中繞不開的那個人。有人說徐志摩與凌淑華之間絕不是簡單的朋友關(guān)系，但是他們倆也始終沒有為這段影影綽綽的關(guān)系做一個準(zhǔn)確的定論。唯一供我們猜測的只有他們的所作所為。

徐志摩一生沒有給人作序，但唯有凌淑華的第一本小說《花之寺》，是徐志摩寫了序文，他們倆在剛剛相識半年內(nèi)就寫了七八十封信。1924年泰戈爾訪華時，凌叔華作為學(xué)生代表接待，林徽因與徐志摩同樣在列，那時徐志摩已經(jīng)深深的愛上了林徽因并且苦追無果，而泰戈爾卻對徐志摩說:"凌叔華比林徽因有過之而無不及。"

1925年，徐志摩與陸小曼在一起，凌叔華是在新月社的聚會上聽聞的，初聞是凌叔華非常震驚并不相信，她曾為徐志摩辯護說："這是謠言，志摩不會做這種背棄好友的事情，小曼也不會背棄丈夫。"后來她還寫信給胡適希望他幫助徐志摩出國躲避謠言。

凌叔華對徐志摩無比信任，情深義重，但是否是男女之情我們無法得知，但是在徐志摩的點點言語中我們卻能猜想，徐志摩對凌叔華也止于朋友沒有曖昧之意。

徐志摩同凌叔華確然是旁人眼中最登對的一對佳人，可是對于徐志摩來說，他的妻子可以是張幼儀，愛人可以是林徽因、陸小曼，可是唯獨不可以是凌叔華，凌叔華只當(dāng)是那一個自己靈魂深處最信任的知己好友。

后來，凌叔華開始與陳西瀅戀愛，她無比低調(diào)，直至1926年她與陳西瀅結(jié)婚，史家胡同24號那座28間房間的后花園作為陪嫁，華麗富貴。

這段婚姻是否幸福？徐志摩在他們結(jié)婚兩個月的時候與胡適寫信說他們二人情感有嫌隙。魯迅諷刺說："陳西瀅教授找到了"有錢的女人"做老婆。"

別人之言卻不能作為評判凌叔華婚姻的證據(jù)，可是凌叔華作為一個具有強烈女性意識的女作家來說，大概她真的是不幸福的吧。1929年，應(yīng)武漢大學(xué)校長之邀，陳西瀅去往武大任文學(xué)院院長，凌叔華隨之前去，但是凌淑華并不喜歡這座城市，比起不喜歡這座城市她更不喜歡待在那座狹小陰暗的院子里。

她曾說："武漢三鎮(zhèn)竟像一片沙漠似的，看不見一片綠洲，一泓清泉，可以供人生道路上倦客片時的休息。"

很久很久，作為武大文學(xué)院的院長夫人，丈夫并不允許她在校職教，她一日一日似乎只能被人尊稱為"陳夫人"而不是那個凌叔華了，她無比壓抑她不愿意只做這座房子里的主人。所以她與丈夫越發(fā)疏離，她要求有自己的獨立空間，陳西瀅他無能為力的看著妻子與自己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他無法左右妻子的想法，他啞口無言。

后來，那樣特立獨行的凌叔華遇上了一位來自英國的27歲的朱利安.貝爾，于是乎凌叔華的第三段情緣開始，也形成了那段遭人詬病的婚外情。朱利安剛來武漢時去拜訪了陳西瀅，他與凌叔華也是在那時候相識的，他曾給母親寫信稱與陳西瀅一家相處像是內(nèi)陸的劍橋。這樣新鮮的年輕的生命使得凌叔華的生活也增添了許多活力，她陪朱利安買生活用品，布置宿舍，去旁聽他的課程，于是他們的感情就這樣變了味。

朱利安在給母親的信中寫到："她，叔華，是非常聰穎敏感的天使……請想象一下那么一個人，毫不造作，非常敏感，極其善良，極其美好，生性幽默，生活堅定，她真是令人心愛"。

他們確實相愛了，在愛情的沖動下越發(fā)明目張膽，終于凌叔華與朱利安的緋聞傳遍武大校園。凌叔華是曾經(jīng)想過與朱利安結(jié)婚的，只是朱利安并不愿意，凌叔華曾以死相逼，朱利安才答應(yīng)與她結(jié)婚，可是陳西瀅知道后也給了凌叔華三個選擇：離婚、分居、與朱利安一刀兩斷。凌叔華選擇了后者，但是期間她又多次與朱利安幽會。陳西瀅一直都知道他這位妻子的所作所為，他隱忍不發(fā)，給她最大的寬容。

或許這樣的婚姻確實是很失敗的。朱利安最后死在戰(zhàn)場上，而凌叔華越發(fā)包裹自己，她不許自己的隱私泄露半分。而凌叔華逝后她的女兒說，她最后嘴里叫著的名字不是父親，而是徐志摩。

母親不止一次告誡她："女人絕對不能像一個男人認錯，絕對不能。"她也說："一個女人絕對不要結(jié)婚。"大抵不論是徐志摩、陳西瀅、朱利安哪一個都不如凌叔華靈魂中的那個自己珍貴，她不加隱藏的將一個女性該有的東西握在手中，以此成全浮華的一生。

東西方的女權(quán)主義者

我們拋開凌叔華那些錯亂的感情來講，她作為女性的成就是十分顯著的。最有名的應(yīng)該是她與伍爾夫的書信聯(lián)系。伍爾夫是朱利安的姨媽，通過朱利安她認識了這個英國女作家，二十世紀(jì)現(xiàn)代主義與女性主義的先鋒伍爾夫。

伍爾夫在探索女性文學(xué)領(lǐng)域有著超絕的成就，她寫下的著名的作品《一間自己的房子》代表她完全的先進的女權(quán)意識，她認為女人之所以在社會中沒能有一席之地是因為沒有金錢沒有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沒有那個能夠讓自己獨立思考的空間。

女人在很久時間里是依附于男人身邊，在家庭里忙碌那些瑣碎，她們不被正視她們是男性之下的"第二性"?？墒钱?dāng)女性開始崛起時，很多先知先覺的女性在文學(xué)中以不同的方式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像伍爾夫，像凌叔華。

伍爾夫?qū)α枋迦A的寫作有很大的影響，她們通信長達16個月，最后以伍爾夫自殺而止。

凌叔華曾經(jīng)在一篇文章中談到這段經(jīng)歷："我曾在戰(zhàn)時讀了伍爾夫的一篇文章叫作《一間屬于自己的房子》，心里感觸的很，因為當(dāng)時住在四川西邊最偏僻的地方，每天出門面對的就是死尸、難民，烏煙瘴氣的，自殺也沒有勇氣，我就寫信問伍爾夫，如果她在我的處境下，有何辦法？"

伍爾夫給她的回信中回答道："我唯一的勸告——這也是對我自己的勸告——就是：工作。所以，讓我來想想看，你是否能全神貫注地去做一件本身就值得做的工作。"

或許是伍爾夫的鼓勵才成就了凌叔華的英文自傳體小說《古韻》。《古韻》成為了凌叔華一生最重要的作品代表了她的文學(xué)高度。就像凌叔華的女兒曾問陳西瀅為什么自己的母親出軌他仍舊不與她離婚，陳西瀅那時那樣回答：

"她是才女，她有她的才華。"

誠然如是，凌叔華出身富貴情感豐富文學(xué)出眾，她是那樣不可多得的才女，假如我們品讀她的作品，一定會在她的作品里體悟到她作為獨立女性的先進的意識，是值得每一個把握自己人生的女性應(yīng)該學(xué)習(xí)的，不依附于男性的自身立于社會而為之努力的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