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異字公孫,潁川郡父城縣人。他愛好讀書,通曉《左氏春秋》《孫子兵法》。光武帝任司隸校尉時,經過父城。馮異立即開門奉獻牛酒迎接,被任命為主簿。王郎在邯鄲起事。劉秀率部眾自薊城疾馳南下,到達饒陽治下無萋亭時已深夜。正值天氣嚴寒,大家都感到疲勞饑餓,馮異急忙煮好豆粥供應。次日,劉秀對諸將說:“昨得公孫豆粥,饑寒俱解?!钡鹊搅四蠈m縣,又遇到大風雨,劉秀率領隨從到道旁空舍中避雨,馮異抱薪,鄧禹燒火,光武帝對灶燎衣。馮異又親自煮麥飯為之充饑。劉秀入據信都后,命馮異至河間招收兵馬,并拜為偏將軍。后馮異隨劉秀擊破王郎、平定河北,因功被封為應侯。 馮異為人謙讓,從不自夸,路上與其他將領相遇,總是讓自己的車到路邊避讓。進退都做好標記,軍中稱為最有秩序。每次軍隊停下來作短暫休息時,將領們都圍坐在一起講論戰(zhàn)功,馮異卻經常獨自避坐大樹之下,因此在軍中有“大樹將軍”的稱號。攻破邯鄲后,軍中調整將領部署,并分配各自的屬官。士官們都說愿意跟從大將軍,光武因此贊賞他。這個時候更始派舞陰王李軼、大司馬朱鮪、與河南太守武勃。率三十萬大軍共同鎮(zhèn)守洛陽。劉秀鞏固在河北的統(tǒng)治,城池完整,倉庫糧食充足,于是命寇恂為河內太守,馮異為孟津將軍,統(tǒng)率河內、魏郡二郡駐軍,共同抗御朱鮪、李軼。 馮異致書李軼說“”我聽說明鏡是用來照出原型的,追憶往事才能更好的洞察時事,從前微子離開殷商投奔周武王,項伯叛離項羽而歸附漢室,周勃迎代王而罷黜少帝,霍光尊奉孝宣而廢昌邑,這些人都是畏懼天意知曉天命,看到存亡的征兆,深諳盛衰的規(guī)律。因此能抓住成功的機遇,成就萬世的功業(yè)。假如長安的更始帝還值得扶助,還能繼續(xù)拖延時日,疏遠的人不離間超越親近的人,那么您怎么會被置放在邊遠的角落呢?今長安破敗混亂,赤眉軍逼近郊區(qū),王侯發(fā)難,大臣叛離,法紀規(guī)矩,早已蕩然無存,四方分崩離析,劉姓之外的勢力紛然而起,所以蕭王才,苦心經營河北,這里英才俊杰云集,百姓人心齊向。您如果能明白成敗大勢,立即做出決斷,與古人比量功勞,轉禍為福,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如果勇猛的將士長驅而來,部署軍隊包圍城池,您悔恨也來不及。 李軼給馮異回信說‘我本來是最早與蕭王謀劃共事中興漢室的,我們結下了生死之約,請向蕭王轉達我的心跡,我愿進獻策略,以輔助國家,安定百姓。李軼自從回信之后,就不再和馮異爭鋒相對了,馮異因此攻取北面的田井關,攻下了上黨郡的兩個城市,又南下平定了河南成皋以東的十三個縣以及各地軍隊屯聚之地。武勃帶著萬把人攻打投降的軍隊,馮異帶兵渡過黃河,與武勃在士鄉(xiāng)亭交戰(zhàn),大敗武勃,殺敵五千多人,李軼還是關著城門,沒有援救武勃。馮異見他很講信用,用行動證明了忠心,就向光武上奏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光武故意泄露了李軼的書信。 朱鮪聞知大怒,派人刺殺李軼,于是城中人心離散,很多人投降。建武二年春,馮異定封陽夏侯、此時赤眉、延岑軍在三輔地區(qū)殘暴作亂,各郡縣大姓人家也都各自聚集兵馬,大司徒鄧禹無法平定他們,光武帝就派馮異代替鄧禹討伐他們。光武帝親自將他送到河南,賜給他自己的乘車和用寶玉裝飾的七尺寶劍。告訴馮異說:“三輔地區(qū)飽受王莽、更始政權的折磨,繼而又遭受赤眉、延岑軍馬的暴虐,黎民百姓飽受摧殘,沒有可以依靠與傾訴的對象。我們的征伐,不是為了侵占土地、搶掠城市,重要的是平定混亂,安定和睦百姓而已。那些將領不是不善于戰(zhàn)斗,但喜好搶掠。你本來就善于管理將士,希望再加強約束,不要再給郡縣增添痛苦。”馮異叩首領命,帶兵西征。 馮異在華陰遭遇赤眉軍雙方相持了六十多天交戰(zhàn)數十回合,降伏赤眉將領劉始、王宣等五千多人。建武三年春,光武帝派使者到軍中封馮異為征西大將軍。恰逢鄧禹帶著車騎將軍鄧弘等率軍東歸,與馮異相遇,鄧禹、鄧弘邀請馮異一同攻打赤眉軍。馮異說:“我和敵軍已經相持幾十天了,雖然屢次俘獲猛將,但赤眉軍還有很多的兵馬,我們可以慢慢用恩惠信用去誘使他們順服,難以一下子就用兵攻破他們?;噬犀F在派幾個將領屯扎在黽池,從東面攔截他們,而我從西面進擊,一舉拿下他們,這才是萬無一失的計劃。 鄧禹、鄧弘不聽。鄧弘和赤眉大戰(zhàn)一整天,赤眉假裝失敗,丟下軍需車輛逃走。車上裝滿了土,上面用豆子覆蓋著士兵饑餓,爭相搶奪。赤眉軍回頭痛擊鄧弘,鄧弘潰不成軍。馮異和鄧禹合力相救,赤眉軍才稍稍后撤。馮異認為士兵饑餓疲倦,可以暫且休戰(zhàn),鄧禹不聽從,又投入戰(zhàn)斗,結果慘敗,死傷了三千多人。鄧禹得以逃脫到宜陽縣。馮異棄馬徒步逃到回溪阪,和幾個部下一起回到軍營。 加固了壁壘,聚集逃散的士兵,召集各營堡數萬兵馬,和敵軍約定日期會戰(zhàn)。馮異派壯士穿上和赤眉軍一樣的服裝,埋伏在路旁。第二天一早,赤眉軍派出萬人部隊攻打馮異前鋒部隊,馮異稍微派出一些兵力前去援救。赤眉軍見他們勢力單薄,就全軍出動攻打馮異,馮異于是全力出擊,大戰(zhàn)赤眉。太陽快要落山時,赤眉軍士氣衰退,這時埋伏的士兵突然沖出,他們的衣服和赤眉軍混在一起,赤眉軍無法識別敵我,很快就驚恐崩潰了。馮異乘勝追擊,在崤底大敗赤眉,降伏八萬男女。其余還有十多萬人馬,向東逃到宜陽也投降了。光武帝下璽書慰勞馮異說:“赤眉軍被攻破平定了,將士們都很辛勞。雖然開始在回溪阪遭到挫折,但最終還是在黽池重振羽翼,大功告捷。這可以說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啊。我要論功行賞,以報答你們的功勞。 馮異自己覺得長久在外征戰(zhàn),心里不踏實,就上書表白渴望回歸朝廷之心,愿意親自侍奉皇帝,光武帝不允許。后來有人上書說馮異在關中十分專制,斬殺長安縣令,有至高的權威,百姓都擁戴他,稱他為“咸陽王”。光武帝把奏章給馮異看。馮異十分惶恐,上書謝罪說:“我本一介書生,遇到受命的機會,成了漢軍的一分子,過分地蒙受圣上恩寵,高居大將之位,享有通侯的爵位,接受治理一方的使命,建立了微不足道的功勛,但這些都是圣上苦心思慮的成果,以臣下的愚昧是根本比不上的,我暗自思索:由天子下詔命令開戰(zhàn),每次都能旗開得勝;偶爾私下做出征戰(zhàn)的決斷,就沒有一次不是有所后悔的。 皇上有獨到高明的眼光,時間越久越顯得深遠。我由此明白了‘人性與天道,是無法得知的’。在剛開始起兵,天下紛擾混亂的時候,豪杰競相崛起逐利,迷惑百姓的有上千人。我能遇上圣上,將自己交托給圣明,在危亂混沌之時,都不敢有什么閃失,何況現在天下太平,上下尊卑有序,而我卻要為自己的卑微爵位所蒙蔽,竟不知思量陛下的巍峨高大?我自始至終都想著謹遵您的旨意?,F在看到您給我看的奏章,戰(zhàn)戰(zhàn)粟粟,驚恐萬狀,我深知圣明的主上了解微臣的愚鈍品性,所以才敢借機表白自己的心跡。光武帝下詔回復說;將軍您忠于國家,謹遵君臣大義,恩情親如父子,有什么可嫌疑和恐懼的呢? 建武六年春,馮異進京朝見光武帝,光武召見他,并對公卿說;他是我起兵時的主簙,為我劈荊斬刺,平定關中。之后讓中黃們賜給他珍寶,衣服,錢幣,布帛,下詔說;窘迫危急時馮異在無萎亭送來豆粥,在沱河送上麥飯,濃厚情誼久久沒能報答。馮異叩首謝恩說,我聽說管仲曾對齊桓公說過,希望您不要忘記我曾射中您的帶鉤,我也不會忘記您押解我的囚車,齊國就是依靠這種信任關系壯大起來的。我也希望圣上不要忘記河北的艱難日子,我也不敢忘記在巾車鄉(xiāng)受到的恩遇,之后光武多次宴請馮異,商議收復蜀地之事,過了十幾天,才命令馮異帶著妻子兒女返回關中。 后來諸將領在隴右被隗囂打敗,于是光武命馮異進軍栒邑。馮異還沒有到,隗囂派部將王元、行巡率領二萬多人下隴,因而分遣行巡攻取栒邑。馮異即刻驅兵,準備搶先占據栒邑。諸將都說:“隗囂兵盛而且是乘勝而來,不可與他相爭。應在便利的地方把軍隊停下,慢慢思考方略?!瘪T異說:“隗囂兵臨境,習慣于爭奪小利,就想乘勢深入。如奪取了栒邑,就會使三輔動搖,是我的憂慮。兵法說‘攻者不足,守者有余’。現在先占據城邑,以逸待勞,并不是與他相爭。暗中進城關閉城門,偃旗息鼓,行巡不知道,奔往栒邑。馮異乘其不意,驟然擊鼓建旗殺出,行巡軍驚慌錯亂奔走,馮異追擊數十里,大破行巡。建武十年馮異病逝于在軍中,謚曰節(jié)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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