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雷“汶川事件”后，郭德綱保持沉默。唯一的公開露面就是天津行。到醫(yī)院探望了楊少華老爺子，到楊議的藝術館捧了捧場。
隨后楊進明入駐德云社一隊。幾天后，天津相聲小園子''武老板''劉春山高調(diào)加盟德云社。甚至有傳趙偉洲也在入伙的路上。
郭德綱在下一盤什么樣的棋?他和天津相聲界握手言和了嗎?
1
眾所周知，天津是中國曲藝之鄉(xiāng)。近現(xiàn)代滿清遺老遺少、民國政客在此聚居，他們聽戲唱曲、養(yǎng)優(yōu)捧角。使天津的曲藝蓬勃發(fā)展，滋生了豐厚的曲藝氛圍。出現(xiàn)了許多曲藝名家，培養(yǎng)了愛曲藝、懂曲藝的觀眾。
單就相聲來說，大師侯寶林北京學藝，天津出名。相聲泰斗馬三立、本地名家馬志明、李伯祥、馮鞏、楊少華、高英培、范振鈺、魏文亮、蘇文茂、劉文亨、王文玉、王鳳山、黃鐵良、尹笑聲、黃族民......
郭德綱小時候，大人沒時間照顧，就把他放在天津的小園子，聽相聲、聽評書、聽鼓曲、看京劇……耳聞目染，這些潛移默化的熏陶，為他的日后的爆發(fā)打下了基礎。
郭德綱深知環(huán)境對藝人成長的重要性。但苦于和相聲圈的關系緊張隔閡，只能苦苦支撐。很多人都能夠感覺到，以2010年為界，德云社的相聲風格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曹云金、何云偉幾個主力的離開，徹底打亂了郭德綱的節(jié)奏。
曹、何二人傾注了郭德綱多年的心血，都是手把手交出來成才的兒徒。他們的離開，使德云社人才上出現(xiàn)了斷檔。岳云鵬的推出實屬無奈，包括以后走紅的張云雷、張鶴倫、燒餅等?；竟吞熨x上還是差一口氣，所以只能以騷浪賤出場。
郭德綱深知這樣的熱鬧終是表面繁華，夯實基礎迫在眉睫。德云社需要輸入新鮮血液。而現(xiàn)在的問題是，相聲圈的高手歲數(shù)都不小了，這些年，有些老先生陸續(xù)離世，帶走了滿身絕活。郭德綱要和時間賽跑。從去年的《相聲有新人》開始，張番、劉銓淼、高玉凱和王善勇陸續(xù)加盟。
郭德綱擺出千金買馬骨的姿態(tài)，善待新人。有了這個示范作用，津門高手陸續(xù)到達，我估計楊進明、劉春山絕不是最后一個加盟者。還有后來者。
2
說得這么熱鬧，天津的相聲水平到底如何？真有人說得那么邪乎嗎？我以一個親歷者的角度講一下，我眼里的天津相聲。
1998年夏，南方洪水肆虐，街頭悶熱異常。我和幾個同事無所事事地走在天津街頭。單位效益不好，我們已經(jīng)辭職待業(yè)，暫住在天津東北角。
“天津相聲大會”幾個字映入眼簾，黃紙黑字的廣告，是賑災義演。有于寶林、馮寶華、尹笑聲、黃鐵良等人表演。
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過相聲了，感覺很新鮮，其實演職員一個都不認識。票價還算公道：8塊錢，帶茶水。
演出場所叫“中華曲苑”，一進去，古香古色的一個大廳。雕梁畫棟，正對面是一個戲臺，里面有幾十張紅木八仙桌，每個桌子邊擺著幾把太師椅。
后來才知道，這是于寶林、馮寶華發(fā)起的民間相聲社團。后來正式起名“眾友相聲團”。主要由天津退休的老藝人及北方曲校的老師組成，早期有于寶林、馮寶華、尹笑聲、黃鐵良、佟守本等。這是我第一次現(xiàn)場聽相聲。
3
于寶林、馮寶華
于寶林是馬三立的徒弟，常年和馮寶華搭檔。98年已經(jīng)七十七歲高齡。但表演起來活潑調(diào)皮，完全是一個老頑童的模樣。一上臺來，感覺老頭兒渾身都是戲。馮寶華一看就是一個忠厚長者模樣，臺風穩(wěn)重。兩個人，一個快，一個慢；一個壞，一個憨；一個邪，一個正。難怪被大家成為相聲界的一對“火檔”。
能夠欣賞到寶字輩藝術家的表演，實在是三生有幸。老先生也的確不負威名。他們基本功扎實，現(xiàn)掛精彩。他們一直壓軸表演，往往登臺時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但老先生精神飽滿，場面火爆。有時偶爾回頭，才發(fā)現(xiàn)，園子后排都站滿了人。
后來，于寶林為照顧徒弟佟有為的哈哈笑藝術團。于寶林離開眾友。馮寶華和尹笑聲攢底。
4
黃鐵良
黃鐵良（1937年9月-2016年6月11日），相聲大師侯寶林的徒弟，網(wǎng)名“陽光男孩黃鐵良”。舞臺上真是一個陽光大男孩。個子不高的他，表演風格和于寶林相似，但更加活潑。老爺子（當時已經(jīng)將近七十了）就是一個大頑童，一上臺，靈光四現(xiàn)，手舞足蹈，臺上臺下氣氛馬上就活躍起來。
黃鐵良個子不高，身材瘦小，搭檔尹笑聲膀大腰圓。兩個人一出場就自帶效果。黃矮小，尹高大；黃活潑，尹沉穩(wěn)；黃蔫壞，尹端正；黃快人快語，尹字斟句酌；黃嬉皮笑臉，尹面沉似水；黃搖頭晃腦，尹正襟危坐......兩位老先生尺寸把握得很好,活潑而不輕浮;灑脫而不逾規(guī)。
黃鐵良的個子成為永遠的槽點，每次報幕員都會報幕結(jié)束后，就比劃一下自己的腰部，把話筒調(diào)下來。下面的觀眾會意一笑，叫好聲四起?？芍^“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因為最可愛的“陽光男孩”要上場了！
黃鐵良：咱倆從小一塊兒長起來的。
尹笑聲：咱倆從小一塊兒長起來的？你怎么長著長著，就不長了呢？
黃鐵良自帶人緣，說到高興處，下面就喊“好水！”他也應一句：“好水！”這個梗不知源頭在哪里，估計是黃老爺子在公共浴池，碰見老觀眾時開的玩笑吧。
5
相比前兩對的熱鬧，佟守本的相聲就文氣很多。
佟守本，太平歌詞傳承人，北方曲校老師。佟先生身材高大，書卷氣十足，穿上大褂在臺上，有些玉樹臨風的感覺。
我們知道，蘇文茂是文哏相聲的代表。老先生慈眉善目，說相聲娓娓道來，在全國非常知名。但聽佟守本的相聲，你會感覺別有風味。第一次聽佟先生的相聲，我心里感嘆：怎么能有人把相聲說得這么雅致、有趣，他的包袱總是優(yōu)優(yōu)雅雅地系好，優(yōu)優(yōu)雅雅地抖出來。讓你莞爾一笑。
有人說：蘇文茂是文武之文的文哏，佟守本是文化之文的文哏。應該有一定的道理。佟先生的相聲有些像錢鐘書的小說《圍城》，說的是市井生活的瓶瓶罐罐，但好像沒有一絲煙火氣。就像木心的那首《從前慢》：
記得早先少年時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jié){的小店冒著熱氣
6
從1998年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地到園子里聽這幾位老先生的相聲。那時，總有一個特殊的觀眾，每次必到。那就是末代皇帝溥儀的堂弟溥佐（1918年5月7日－2001年9月10日）。老爺子酷愛相聲，眾友的場子幾乎場場不落。每次坐在后面的包廂里，每次必送花籃。
很巧，2001年夏天，帶外地的同學去聽相聲?？吹戒咦衾蠣斪颖蝗藬v著，顫顫巍巍地挪進包廂。老人顯然身體已經(jīng)不是太好了。表演時，突然楊少華老爺子登臺，大家都很驚異。因為，當時楊少華已全國聞名，極少在這種小園子出現(xiàn)。
原來那天是溥佐特意邀請楊少華表演。楊少華當時說了一個單口小段。溥佐送上了幾十個花籃，擺滿了半個舞臺。
沒多久，聽到了溥佐老爺子去世的消息。后來算算，老爺子去世在幾個月后。不知道那一場，是不是老爺子最后一次聽的現(xiàn)場。
7
后來，忙于工作。很久沒有去過園子了。連續(xù)聽到于寶林、馮寶華、黃鐵良、尹笑聲去世的消息。感覺一個時代過去了。
幾位先生是傳統(tǒng)相聲的傳承人，他們的表演可謂是相聲的活化石。他們大多是出生貧寒，撂地學藝，有著扎實的基本功。在常年的演出中，積累了豐富的舞臺經(jīng)驗。有幸看到這么多精彩的表演，收獲了這么多快樂。對他們心存感念。
那時其實也很感慨，人的時運不同，命運的軌跡差異巨大。于寶林、馮寶華、黃鐵良、尹笑聲、佟守本的表演功力比起全國成名的演員，一點兒都不遜色。但別人成名成腕，幾位默默無聞。在幾塊、幾十塊錢一張票的小園子演出。想想真替他們可惜。
天津相聲的現(xiàn)狀依然很不樂觀，劉春山以前和許健搭檔。許健人稱“鐵刨花”，在青年演員里出類拔萃，可惜現(xiàn)在生存都成了問題。兩個人無奈裂穴。
8
客觀地說，郭德綱如果能把天津的相聲資源，充分地利用起來。實屬功德無量。目前的現(xiàn)狀是：德云社有平臺，有流量，基礎不牢（指年輕演員）；天津相聲界有功力，有底蘊，缺流量，沒平臺。
二者是一個強互補關系。如果擯棄以前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攜起手來，應該會有更多的笑聲帶給我們。我們期待著吧。
注：本文為作者原創(chuàng)，歡迎轉(zhuǎn)載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