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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條詩人 | 大解《山河頌》?《草堂》12月

 子夏書坊 2019-08-06

為展示更多優(yōu)秀詩人的優(yōu)秀作品,增強各大詩刊在網(wǎng)絡(luò)上的影響力,中國詩歌網(wǎng)與《詩刊》、《星星》詩刊、《詩歌月刊》、《詩選刊》、《揚子江》詩刊、《詩潮》、《詩林》、《綠風》、《草堂》等主要詩歌刊物合作,共同推出“頭條詩人”欄目,每月分別推薦一位“頭條詩人”,以饗讀者。本期推出《草堂》2018年12月頭條詩人——大解。

《草堂》12月頭條詩人

大 解,原名解文閣,生于1957年,河北青龍縣人,現(xiàn)居石家莊?,F(xiàn)為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代表性詩集《個人史》獲第六屆魯迅文學獎和首屆中國屈原詩歌獎金獎。重要作品有長詩《悲歌》、小說《長歌》等,作品入選300余種選本。寓言集多部,被譽為“超越荒誕,走向扯淡”的開先河之作。

山 河 頌


長  江  

我都回到河北了,長江還在原地流動。

我都死過多次了,古人還在我的身體里,

堅持漫長的旅行。

是一群人排著長隊把我送到今天。

正如長江源頭,矗立著成群的雪峰。

如果雪峰追趕大海,我必須躲開。

如果古人要回去,我就讓路,

送給他們足夠的盤纏。

長江向下翻涌,卻永世未能離去。

還不如我自由。還不如我痛快。

我都回到河北了,長江還在原地。

我都老了,時間也沒能抓住我的靈魂。

長江啊,認命吧。

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

一萬年后,我是我自己的子孫,還會來,

看你爬行。 

汨 羅 江 

不敢在汨羅江里游泳,我怕遇見屈原。

我怕他帶我回楚國,路太遠啊不愿去兮,哀民生之多艱。

我怕他隨我上岸,從湖南到河北,從河北到永遠,

上下而求索,最終沒有答案。

我怕他問我:魂歸何處?

望著茫茫大國,

我低下頭去,一再嘆息,卻不敢妄言。

潯  江 

太陽從潯江上空橫越而過,

那個大火球,越過我頭頂時,

沒有一點聲音。

潯江的水面白茫茫,仿佛光

從水底升起,整條江都透明了。

一個打著傘,

在江邊散步的美女,

我假裝不看她,卻瞄了一眼,

她裙子白,嘴唇紅。

這讓我想起昨夜,

有個老人背著手,站在江邊,

忽然垂直升起,隱入星空。

人與人之間,都有關(guān)聯(lián)。

每件事,都已經(jīng)注定。

停泊在江面的采砂船,

過橋的汽車,扭動的細腰,

從太陽里飛出的烏鴉,

你,我,她,都必將在此刻,

構(gòu)成一體。

還有潯江,一旦它逆行,

就會回到昨天,看見我到來——

從石家莊飛到南寧,然后向龔州,

一路狂奔。

潯江夜色 

喝酒的,唱歌的,散步的,擁抱的,

哈哈大笑的……胡鬧吧折騰吧。

潯江被燈火染成了彩色,有一束光,

燙著了我,它來自一雙眼睛。

一顆心著火了,一座城跟著尖叫。

消防車開進了夢境。

喝酒的,唱歌的,散步的,擁抱的,

越抱越緊的,不會停留于接吻。

潯江已經(jīng)仰面躺下,

接受了整個星空。

時值盛夏,江水飽滿。

時值午夜,酒過三巡。

散去的人又回來了,

接著喝酒唱歌散步擁抱哈哈大笑……

一百年后,我再次回到這里,

江風依舊,所見皆是他人。

湄  江 

這也是江?

不足一丈寬,不足半尺深。

對,這就是湄江。

今年雨水少,湄江瘦成了薄片,

仿佛一張印刷品。

水太淺了,

甚至淹不死一個倒影。

我不禁哈哈大笑。不料,

兩岸豎起了壁立的山峰。

我當時就被鎮(zhèn)住了。

群山在側(cè),把天空切去一半,

去掉了白云。

湄江通過時,避讓者住口,

吞下了自己的回聲。

我是真的老實了。

叉腰的雙手,立刻垂了下來。

后來我寫道:

一條江,薄如絲綢,

其細微之美,不輸于汪洋大流。

后來我查閱資料,得知湄江,

是長江支流的支流的支流的支流。

正如我,體內(nèi)的血流雖小,

卻已流經(jīng)萬古。

漣  水 

照片顛倒的結(jié)果非常可怕:

山巒懸在上方,一條河流貼在天空,

站在河邊的農(nóng)民,頭朝下,

就要掉下來,

危險隨時降臨。

正過來看,一切都坦然了:

夕陽越來越大,

落到山坳處,開始發(fā)紅。

漣水上漂著一層浮光,細碎的

波紋下面,是下沉的火燒云。

有一個垂釣者,

代替了另一個垂釣者,他是新人,

依然在使用老靈魂。

我繼續(xù)拍照,

河邊的蘆葦一起一伏,

為了配合我,甚至來了晚風。

漣水上出現(xiàn)了雙重的事物,

倒影是違章建筑,

卻無法拆除和搬運。

不僅是漣水,好像別處也一樣,

河流一旦拐彎,歷史就要重寫。

只要真跡在,

以上文字,

可以隨意修改,甚至直接抹去。

冶  河 

冶河,生于太行山東部,

下游的一座水庫,把它吸了進去,

像大嘴,嘬進一根面條。

山 居 圖 

兩個小丫頭在樹下蕩秋千,

也就八九歲吧,一只狗在旁邊,

偶爾看她們一眼,更多的時候,

看著別處。

狗是大黃狗,懶洋洋的,

趴在地上,打發(fā)無聊的時間。

山不在高,有樹就好,

樹也不在多,能搭秋千就可以了,

山下三五家人,住在小溪邊。

我路過的時候,風也路過,

風也是閑的,沒事瞎跑,

把溪邊的青草踏亂了。

我說的這個山村,在河之北,

河是黃河,北,是北極星的北。

蕩秋千的小丫頭,是小女神。

沁河素描 

有些山,大名鼎鼎,看了就失望。

有些河太淺,從未淹死過人。

有些死人又活了,換個名字繼續(xù)作死。

我真想踹他兩腳。

沁河不。

沁河水不多不少,也就一般吧。

兩岸的山,綠,但還沒到綠寶石的程度。

有那么幾塊石頭躺在河邊,還沒有磨圓。

我猶豫了一下,沒撿。

對岸幾棵楊樹,影子倒在水里。

樹上有一個喜鵲窩,建造得亂七八糟,

真正的別墅,看上去都不怎么樣。

真正的詩人,長得都很難看(不包括張二棍和劉年)

我對著河水發(fā)呆的時候,這兩個家伙,

就在我的旁邊。

睡在天山北側(cè) 

前面一座高樓,

好像專門為了擋住月亮而建筑。

它若側(cè)身一下,我就能看見完整的夜空。

天山已經(jīng)沉睡,不能再打擾了,

隔壁的鼾聲太大,震得我睡不著覺。

起來看月亮吧,

月亮一閃身,藏在了樓后面,羞澀了。

只有光,回蕩在遼闊的夜空。

前面這座樓,可真是的,

正在我看月亮的這個時間,這個地點,

拔地而起,你能怎么著吧?

我得記住這個時辰,凌晨兩點。

我得記住這個地方,新疆石河子。

我得記住我這個人,大解。

明月不常有,我也不常在。

明天我就會回到河北,河北是什么地方?

這么說吧,河北境內(nèi)有一個城市,叫北京,

你們聽說過吧?

睡在天山北側(cè),北京是個偏遠的地方。

睡在高樓的后面,月亮是個傳說,

看不到,只能獻詩和神往。

經(jīng)  歷 

那一年,我撕掉自己的身影,在陽光下孤行。

有三個人勸我,其中一個抱住我的大腿,哭了。

其實我并未走遠,我只是在人生的外面轉(zhuǎn)了一圈,

又回來了。

我只是出于好奇,看見了遠處,背影重重,塵土寂靜。

心  事 

無數(shù)次,我從天上下來,拉著行李箱,

在地球上落腳,潛伏于鬧市,等待下一次飛行。

原鄉(xiāng)究竟在何處,讓人如此勾魂?

我深知此生已老,原罪加身,

卻依然渴求獲救,做一個疲憊的歸人。

我  信 

時間有細小的縫隙,未來有窄門,

靈魂出入,也需要側(cè)身。

我信這世界終將敞開,如最初的一日。

向 內(nèi) 走 

我曾不止一次尋找道路  試圖走向遠方

而實際上  一個人走遍天涯也離不開自身

倒是回歸自我者獲得了安寧  因此我決定

向內(nèi)走  也許穿過這個小我  就是眾生

在時間的序列里 

回頭望去,有無數(shù)個我,

分散在過往的每一日,排著長隊走向今天。

我像一個領(lǐng)隊,

越走越老,身后跟著同一個人。

      創(chuàng)作談      

網(wǎng)絡(luò)時代的詩歌

從朦朧詩以后,漢語新詩逐漸遠離了公共事件,從宏大敘事和廣場抒情中退出,進入了個人私密經(jīng)驗的敘述和情感抒發(fā)。為集體代言變成了個人話語以后,詩歌有了深入生活細節(jié)的可能。這種轉(zhuǎn)變導致詩歌從人類或者民族意識回到了個體,乃至身體,帶著溫度和質(zhì)感,隨著個人進入了公共生活。從試圖駕馭生活到參與生活,人的身高和體重恢復了正常,人性顯現(xiàn)出真實的欲望、陰影和光輝。

詩歌回到個人,由于視角和姿勢發(fā)生了變化,已經(jīng)從高處下降,平行于生活,甚至低于生活。這不僅是文學策略,也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結(jié)果?;ヂ?lián)網(wǎng)出現(xiàn)以后,所有信息都進入了公共平臺,每個人變成了信息提供和使用的終端。集體被分化為無數(shù)個單獨的個人,公共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成了一個虛擬的空間。另外,文化的多元化(從平面上分散了人們的視野),全球經(jīng)濟一體化(把分散的經(jīng)濟體統(tǒng)一在一個框架內(nèi))等等已經(jīng)使人類的生產(chǎn)和生活方式發(fā)生了深刻的變革,文學在短暫的適應(yīng)過程中出現(xiàn)的焦慮和慌張加劇了自身的邊緣化。詩歌作為文學中反應(yīng)最快的文體,快速退守到個體這個最后的堡壘,換一種方式進入生活,不失為一種主動應(yīng)變策略。

對于詩人而言,借此機會對自我進行深入挖掘,探索靈魂和命運中隱藏的東西,揭示人的屬性,并不是一件壞事。相比而言,自語式的言說比全視角的書寫方式要可靠,同時也規(guī)避了偽敘述帶給人們的困惑,更加接近真實。從這一點上講,漢語詩歌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對生活有著全方位的介入。因為每個人的入角不同,當下生活已經(jīng)不存在死角,詩人們集體完成了人類生活的全景寫照。也就是說,一群人共同參與了一個時代的見證和言說,成就了一部共同創(chuàng)作的當代史詩,每個詩人都是作者之一。

與此同時,詩歌以私人化的方式進入公共生活,其急迫性也帶來了一些其負面效應(yīng),整體上顯得有些浮躁和瑣碎。網(wǎng)絡(luò)時代給予人們的東西太多了,信息的飽和度和快捷性超過了人們的消化能力,如何減負,保持適度的精神空虛感,已經(jīng)變得非常必要。還有,不斷加快的生活節(jié)奏,挾持了所有的人,在這高速運轉(zhuǎn)中,每個人都成了被動的接受者。慢下來,還是繼續(xù)加速,已經(jīng)是個問題。在當下生活中,詩歌即使不能給人提供減速的力量,至少也應(yīng)該意識到慢下來的重要性。越是激流變換,越是需要一個精神的棲息地,讓人沉潛和安寧。詩歌的屬性決定其責任,即使無力擔此重任,也不應(yīng)回避或者視而不見。

尤其是近幾年,微信出現(xiàn)以后,自媒體成為網(wǎng)絡(luò)的主流,傳播更加便捷,信息量已經(jīng)無限大。在這樣龐雜的自媒體群落中,詩歌獲得了生機,同時也容易被信息淹沒。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是,網(wǎng)上的許多作品是即興之作,寫作之時就是發(fā)表之時,并當即與讀者產(chǎn)生互動。這與古代有些相似,那時沒有刊物,詩人們也大多是即興寫作,隨后會得到在場朋友的喝彩。古代詩歌的傳播速度極其緩慢,但許多作品卻流傳了下來。我們現(xiàn)在的作品能留下多少?網(wǎng)絡(luò)詩歌的活躍和作品的隨意性很容易形成泛濫。網(wǎng)絡(luò)信息量越大,攜帶的雜質(zhì)越多,作為信息接受者,也就越需要我們不斷地遺忘和淘汰,保留有限的記憶。而淘汰的速度太快,不利于穩(wěn)定的詩歌價值觀的建立。在網(wǎng)絡(luò)時代,如果詩歌不幸變成一次性的消費過程,其結(jié)果可能是,網(wǎng)絡(luò)詩歌將在歷史上留下詩歌現(xiàn)象,卻很難留下代表這個時代的獨立的重要作品。

網(wǎng)絡(luò)和信息帶來了一個新的時代。這是一個理性和技術(shù)的時代,科學取代了一切,傳統(tǒng)的神話消失了,人們深陷于形而下的生活,為精神建構(gòu)付出努力的人,不是在掙扎,就是在沉淪。在人們普遍對精神和理想困惑時,漢語詩歌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強化了自己的身份——用消解文化的方式來證明自身的價值,這肯定不是最好的方式,但卻是正在進行中的詩歌的應(yīng)對立場。

實際上,印刷詩歌和網(wǎng)絡(luò)詩歌,只是技術(shù)操作不同,在文本上沒有實質(zhì)性差別。我們應(yīng)該注意的是,現(xiàn)代化的快速傳播手段,應(yīng)該是漢語詩歌發(fā)展的推進器,而不是精神的滑梯。技術(shù)只是手段,是外在的東西,詩歌史面對的永遠是詩歌本身。我們究竟寫出了什么樣的作品,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作一個比喻,詩歌本體永遠是沉在河底的石頭,泡沫和運動過后,我們應(yīng)該留下一些大石頭,而不應(yīng)是一片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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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間的“小”與“大”

                       ——讀大解行吟詩及其特點

徐 威

行吟與詩人組合在一起,許多畫面就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之中定格了下來:陳子昂在幽州臺感慨“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的獨孤身影;李白于黃鶴樓送別孟浩然后“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的浩渺景象;杜甫登高之時“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沉郁感愴;蘇東坡在赤壁江月美景中吟唱“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時的曠達身姿……詩人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覽巍峨大山,訪名勝之地,觀無盡江水,留下了一首又一首山水經(jīng)典。這些詩行,最為難得可貴的并非是將山水寫得活靈活現(xiàn),而是在字里行間將天地、山水、物我化為一體,于“小”中藏“大”,在“大”中見“小”,力求在“有限”之中抵達“無垠之境”。

現(xiàn)代新詩雖然不過百余年歷史,同樣有不少在天地之間見“小我”、見“大我”的優(yōu)秀行吟之作。依我看來,大解的《天堂》即是其一:

地球是個好球,它是我抱住的唯一一顆星星。

多年以來,我踐踏其土地,享用其物產(chǎn),卻從未報恩。

羞愧啊。我整天想著上蒼,卻不知地球就在上蒼,

已經(jīng)飄浮了多年。

人們總是誤解神意,終生求索而不息,豈不知

——這里就是高處——這里就是去處——這里就是天堂。

《天堂》直抒胸臆,遣詞用句干凈利落,質(zhì)樸而有力。將“天堂”從高處、神秘處、遙遠處拉扯下來,拉回到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往回拉的過程,其實正是對“神”“上蒼”“天堂”等不斷進行“祛魅”的過程。這種感受,或許可以稱之為“玄”——在我們讀完之后,細細咀嚼,慢慢品味,回味無窮,然而卻又難以用清晰的、精準的、帶有強烈判斷性的話語進行復述與總結(jié)。

事實上,在質(zhì)樸的語言組合中,悄然生成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哲性意味”與“玄”正是大解詩歌的一大特點。比如在《夜訪太行山》中,那“隱秘的力量”與“無法說出的沉默”:“我記得那一夜  泛著熒光的夜幕下/巖石在下沉  那種隱秘的力量/誘使我一步步走向深處/接觸到沉默的事物 卻因不能說出/而咬住了嘴唇”;又比如《說出》中那些根本無法說出的話語:“在我的經(jīng)歷中,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一幕:/大風過后暮色降臨,/一個人氣喘吁吁找到我,/尚未開口,空氣就堵住了他的嘴/隨后群星飄移,地球轉(zhuǎn)動”;再比如《車過可可西里》中,那能夠隱約感知卻無法描述的事物:“我坐在車廂里  能看見的事物非常有限/一想到我是有限的  我就悲哀了//我的悲哀也是小的  在可可西里/比土地更大的是天空  比天空更加遼闊和深邃的/我看不見  卻已經(jīng)隱隱地有所感知”。這些無窮之意,是大解將自我、他者(物)、自然、神靈(或者稱之為“遙遠的未知之物”)融為一體后生發(fā)出的關(guān)于人生、天地、過往、來去、常變等的個體化感悟。

在組詩新作《山河頌》中,這一風格依然顯著。

毫無疑問,《山河頌》是一組行吟之作。2018年4月到9月間,詩人足跡遍布長江、三峽、汨羅江、潯江、沁河、湄江、漣水、冶河、天山等地,留下詩作十一首。這些行吟作品,首先作為一種記錄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或是記錄個人游歷于山河之間的所思所想(《長江》),或是描繪自然之景象(《沁河素描》);或是記錄個人見聞(《山居圖》),或是書寫群體狂歡之場面(《潯江夜色》)。然而,我們又注意到,這些風格各異的作品又不僅僅是一種簡單的生活記錄。換而言之,在這些行吟之作中,詩人不僅僅是在書寫一個“小我”的生活印記,而且還在“小我”之中試圖描繪天地之間的“大道”。這些“大”之所在,涵蓋了對時間、空間、常道等的深刻思索,涵蓋了個體對自我精神世界的艱難探索。而這,恰恰是《山河頌》有別于一般游歷之作的地方。

水流千年而不息,月升月落萬載而常在,這尤其容易引發(fā)詩人對于時間的思考與感慨。在《長江》一詩中,書寫的正是大解對于時間的細膩感知。“我都回到河北了,長江還在原地流動。/我都死過多少次了,古人還在我的身體里,/堅持漫長的旅行?!睂τ谠娙硕裕L江的澎湃與激情是無關(guān)緊要的,緊要的是它不知千萬年了仍然在原地,永世無法離去——“還不如我自由。還不如我痛快。”然而,深刻的辯證法又恰恰在于此:詩人的自由與痛快在漫長的時間之河中,只是短暫的一瞬;還在原地爬行的長江,卻能萬年長存。于是,在詩歌的末尾,詩人寫道:“一萬年后,我是我自己的子孫,還會來/看你爬行”。詩人在此似乎又隱藏著一道深邃的思索?!拔沂俏易约旱淖訉O”,這是否意味著,詩人與長江一樣同樣是萬年長存而不滅的?人能夠與山河一樣長久?帶著這個疑問,我們再讀《湄江》。與奔騰萬里的長江不同,湄江“不足一丈寬,不足半尺深”“水太淺了/甚至淹不死一個倒影”。它細微到連詩人都不禁發(fā)出疑惑:“這也是江?”然而,在這細微之中,仍然有激發(fā)詩人對時間進行思索與感慨的所在:“后來我查閱資料,得知湄江,/是長江支流的支流的支流的支流。/正如我,體內(nèi)的血流雖小/卻已流經(jīng)萬古”(《湄江》)。這樣一種體悟,與“我是我自己的子孫”顯然是一致的。再比如,在《潯江夜色》中,喧囂熱鬧的場面在時間面前同樣顯得短暫而脆弱,令人感傷不已:“一百年后,我再次回到這里,/江風依舊,所見皆是他人?!苯L依舊我們且不談,我們試著再問一個關(guān)鍵問題:為何“我”能百年之后再回此地?答案只能是:《長江》《湄江》《潯江夜色》中的“我”,既是個體的又是超越個體的;既是具體的又是帶有象征意義的。從這幾首詩歌來看,詩人對于時間長河中人的存在顯然秉持著一種“長存論”——這像極了張若虛《春江花月夜》中所寫:“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所以,詩人江河之間的行吟便有了深刻之處,有了廣博之處。這些“大”之所在,使得《山河頌》不再是簡單的記錄與描繪,它充滿了令人回味無窮的“哲性意味”。

《山河頌》不僅書寫山河之景象,同時也隱含著眾多現(xiàn)實鋒芒。汨羅江因屈原而名聞天下,詩人也因屈原而在汨羅江畔心生“畏懼”:“不敢在汨羅江里游泳,我怕遇見屈原/我怕他帶我回楚國,路太遠啊不愿去兮,哀民生之多艱。/我怕他隨我上岸,從湖南到河北,從河北到永遠”。而事實上,這些并不是詩人真正“畏懼”的所在。那么,是什么呢?是面對茫茫大國、民生多艱的無言以對,是面對屈原“吾將上下而求索”這一氣概的“無顏”與羞愧。在詩中,詩人并沒有將這些說出口,而是“低下頭”“一再嘆息”。然而,此時此刻,嘆息比言辭更加沉重,沉默比言辭更具鋒芒。批判他人是容易的,批判現(xiàn)實也是容易的,但批判自我則是尤其艱難的。于是,《汨羅江》便不再是簡單的行走記錄,而是一次對精神世界的自我剖析、一次自我對靈魂的有力滌蕩。

從自我出發(fā),在“有限”之中書寫天地之間的“大”與“小”,是大解《山河頌》的顯著特征。換而言之,這一組行吟詩篇從單純的自然景觀出發(fā),但卻決不止于景觀。那些令人反復琢磨的“玄妙”,那些引人深思的“哲性意味”,那些令人心生敬意的鋒芒,才是這組詩歌最為金貴的品質(zhì)。而與此緊密相關(guān)的,必然是詩人本身的格局與境界。一個思想境界不高遠、心胸格局不開闊的人是難以書寫出深刻與遼闊之詩的。以行吟詩來說,當下詩歌創(chuàng)作中,有太多的“到此一游”之作——毫無個性的行走書寫與風光描述、虛假的情深意切、看似聲勢浩蕩實則軟弱無力的“歌頌”等等——其深層原因也正在于此。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組詩中的語言風格與構(gòu)思實際上也是多樣、各異的?!堕L江》的冷靜、《汨羅江》的深沉、《潯江夜色》《沁河素描》《湄江》的戲謔與調(diào)皮、《山居圖》的溫暖、《冶河》的精巧、《睡在天山北側(cè)》的質(zhì)樸……它們以不同的聲線和音色,共同完成了對山河、天地、物我的“吟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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