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1521)三月,明武宗朱厚照駕崩,由于皇帝沒有后嗣,經(jīng)皇太后與大學(xué)士楊廷和等人商議,武宗叔父興獻王的獨子朱厚熜被確定為皇位繼承人。朱厚熜即位后,更年號嘉靖,是為世宗皇帝。世宗以藩王入繼大統(tǒng),即位伊始,便要求追崇他的本生父母,為其生父興獻王定尊號。以楊廷和為首的一批大臣為了維護孝宗一系大宗不斷,主張世宗繼嗣孝宗。一些朝臣則迎合明世宗追尊興獻王為帝之意愿,進言鼓動,由此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禮議”之爭。隨著爭端日趨激烈,嘉靖三年七月十五日,終于釀成了左順門哭諫事件。世宗不惜運用血腥暴力,以杖殺十七人的酷烈代價,為生父加上了“皇考恭穆獻皇帝”的尊號,取得了尊崇本生的勝利。他的愿望也因此不斷膨脹,不但要為生父爭得天子名分,還要求祔享太廟,享受皇帝祭祀。興獻王生前僅具藩王資格,奉其神主入太廟,在嚴(yán)格的宗法制度下,無疑為亂帝統(tǒng)、壞名分的舉動,更激起了朝臣的群起反對,又引發(fā)了廟祀之爭。爭論的結(jié)果是,嘉靖五年九月,于皇城太廟外建世廟為興獻帝專廟,永享子孫奉祀。 我們發(fā)現(xiàn),隨著“大禮議”的進行,嘉靖三年(1524)末開始,一批書史纂修活動逐漸展開,除卻嘉靖四年三月至五年六月纂成的《獻皇帝實錄》之外,還有《大禮奏議》、《大禮集議》、《大禮纂要》、《大禮要略》、《大禮全書》、《明倫大典》等緊扣議禮而進行的系列禮書編纂,展現(xiàn)出了朝內(nèi)政爭與官方史學(xué)之間的特殊聯(lián)系,在此,謹(jǐn)以《明倫大典》纂修為中心,探討其在史學(xué)和政治上的效能和影響。 一 從《大禮奏議》到《大禮集議》、《大禮纂要》 世宗尊崇本生的大禮議,最終如愿以償?shù)孬@得了成功,但其間的過程卻非常曲折。他依靠張璁、桂萼、方獻夫、席書等少數(shù)低級官員的支持,與舉朝大臣相抗,致使輔臣楊廷和、蔣冕、禮部尚書毛澄、汪俊等人先后被迫去職。又采用高壓手段,以左順門的廷杖壓服眾議,在皇帝的鐵腕強權(quán)下,興獻王被加上了皇帝的尊號。張璁等人雖然依靠議禮受到賞識和重用,但卻為輿論所不齒,被目為躁進小人、媚君奸邪。面對強大的輿論壓力,方獻夫、張璁等都曾上疏求退,以避開爭端。 嘉靖三年十二月七日,屢次以病請辭,賦閑在家的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方獻夫?qū)⒆约号c張璁、桂萼、霍韜等五人所上議禮奏疏匯輯成冊,始以禮官之初議,終以近日之會章,編成上、下二卷上呈世宗。他在奏書中言明編纂意圖說:“大禮之議,仰賴圣明獨斷,大倫已明,但禮意尚微,國是靡定,彼心悅誠服者固有,而腹誹巷議者猶多。蓋緣臣等之議,尚未播之于人,雖朝端達士未睹其說之始終,即閭閻小民何知夫事之曲折。臣為是纂補學(xué)士張璁等五臣所奏,首以禮官之初議,終以近日之會章,編成上、下二卷,冀得刊布天下,使觀者具之顛末,而是非自見,不必家喻戶曉而圣孝光四海,傳后世矣。”[1]卷46,嘉靖三年十二月丁酉從中我們亦可見當(dāng)時編寫這部會奏的背景,雖然世宗皇帝以高壓手段確定了父母尊號,但是卻很少有人真的心悅誠服,方獻夫希望通過匯編支持世宗議禮的奏疏,來傳播議禮派的議禮主張,影響輿論導(dǎo)向,其間亦有自明心跡的目的。 方獻夫所纂?yún)R編名為《大禮奏議》,一卷為奏議,載錄張、桂等五人奏疏。二卷為會議,為禮官集議,世宗詔下禮部刊行。 或許是受到《大禮奏議》編纂的啟示,不久,世宗即命禮部尚書席書編纂《大禮集議》。席書受命后,先確定了收錄人員范圍和收錄奏疏的時限?!洞蠖Y集議》仍然收錄支持世宗的議禮諸臣所上奏疏,但擴編了收錄的范圍。席書、張璁、方獻夫、桂萼、霍韜等首倡大禮的五人所上奏疏被作為正取,禮科右給事中熊浹、南京刑部郎中黃宗明、都察院經(jīng)歷黃結(jié)、通政司經(jīng)歷金述、監(jiān)生陳云章、儒士張少連及楚王、棗陽王等宗室六人為附取。后來,席書又奏請收入錦衣百戶聶能達、昌平致仕教諭王階的奏疏,收錄的時限為嘉靖三年二月張璁、桂萼赴京師以前,此后則不取,其意在杜絕“望風(fēng)希旨,有所覬覦”之輩。同時建議者,監(jiān)生何淵、主事王國光、同知馬時中、巡撿房浚等人的上疏,因“言或未純,義多未正”,亦不在收錄之列。 《大禮奏議》纂輯過程中,學(xué)士張璁等又建議依《春秋》編年法,系以年月,始于正德十六年迄于嘉靖四年,大書其綱,細(xì)書其目,開附已意于下,席書乃因此纂為《大禮纂要》。嘉靖四年十一月,《大禮纂要》成,為上下二卷,附錄遺議數(shù)篇,古今考證數(shù)篇。十二月,《大禮集議》成,一卷為奏議,二卷為會議,實為學(xué)士方獻夫所纂輯《大禮奏議》。又增加侍郎胡世寧所奏及前人議論有關(guān)典禮者為第三卷,再特增建世廟之議為第四卷。乃并《纂要》二卷,通為六卷上進,詔頒布中外。[1]卷58,嘉靖四年十二月辛丑閏十二月,頒布天下。因詔:“大禮已定,自今有假言陳奏者,必罪不宥?!保?]卷197《黃綰傳》 二 《大禮全書》與《大禮要略》 《大禮集議》頒布后,由于奏疏收錄的限制,引起了一些贊成世宗議禮而奏疏未收入官員的不滿。上林苑監(jiān)右監(jiān)丞何淵在嘉靖四年建議為興獻帝立世室,引發(fā)世室之議,其奏疏卻被席書視為偏陋,未被收入《大禮集議》。嘉靖五年十二月,何淵奏請將世廟議行禮儀如修正尊號,按照《大禮集議》的凡例續(xù)編刊布,以纂輯《大禮全書》,在其中收入自己歷年所進章奏。又陳言,席書排斥異己,對自己先后所上諸疏,多阻格不覆。世宗認(rèn)為“議定世廟實與尊號相同”,詔內(nèi)閣草敕,命儒臣纂成《全書》,并命令繳回先前所頒行的《大禮集議》。 席書抱病上言,《大禮集議》中已有建世廟內(nèi)容,只是其后開神道、毀壞神宮監(jiān),及遷主謁廟之議,因眾論不一,未能載入,非如何淵所說全無收載。且論何淵章奏文義悖謬,無足可采。他陳請世宗,停止收繳《大禮集議》,俟繕完刊定,昭示中外,以成一代之典。[1]卷71,嘉靖五年十二月己未席書還表明了他對世宗欲圖任用內(nèi)閣及翰林院官為編纂人員的擔(dān)憂,他告誡世宗,這些人皆為當(dāng)日左順門事件中的哭諫者,任命他們,將會事起紛更。他主張在編修中仍用禮部官員,“即敕原議禮官如方獻夫、霍韜、黃宗明、熊浹、黃綰同本部官增修續(xù)之”,并建議起用南京兵部尚書王守仁協(xié)同編纂。 按照席書的設(shè)想,這部《大禮全書》將在《大禮集議》、《大禮纂要》的基礎(chǔ)上進行編纂,在《大禮集議》中增入建興獻帝世廟的奏疏,編次為兩卷;而在《大禮纂要》中,則“次第歲月,提綱分目,據(jù)事直言,續(xù)附原編之后”。也就是說,席書設(shè)計的《大禮全書》是以《大禮集議》和《大禮纂要》為藍本并進行續(xù)編,仍然希望由禮部來主持完成。 張璁亦上奏,力請免繳《大禮奏議》,認(rèn)為這種做法會使天下臣民懷疑皇上更改已定之禮,毀壞已成之書,而使人心驚疑。與席書的擔(dān)心一樣,張璁也向世宗提出:“無煩開館,以取紛更”[3]《奏書》卷2《論免繳大禮奏議》。 世宗接受了席、張二臣免繳《大禮奏議》的建議,但他們以禮部官員來完成《全書》編纂,無需開設(shè)史館的建議卻最終未被采納。嘉靖六年一月二十二日,世宗頒詔,開館纂修《大禮全書》,任命大學(xué)士費宏、楊一清、石珤、賈詠,禮部尚書席書為總裁官,吏部左侍郎張璁,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學(xué)士桂蕚為副總裁官,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方獻夫、霍韜,原任河南布政使司右參議熊浹,福建都轉(zhuǎn)運鹽使司運使黃宗明,翰林院修撰席春,編修孫承恩、廖道南、王用賓、張治,南京工部營繕?biāo)締T外郎黃綰、禮部儀制司主事潘潢,祠祭司主事曾存仁為纂修官。世宗敕諭費宏等曰:“朕自繼承大統(tǒng)即位以來,朝夕之間,惟我皇考、皇母尊親未定,命諸禮官考詳大禮,輒引后世繼祠之說,名實不稱,廢壞綱常,尚賴天賜良哲正直之士,力贊朕一人正厥大倫,尊尊親親各當(dāng)其宜,位號已定,廟祀已成,豈可無一《全書》以示后世,雖前命禮官席書纂成《集議》,其中或有未備,朕心慊焉?!毕M胄薷鞴佟懊惚M忠愛,深體朕心,上稽古人之訓(xùn),近削弊陋之說,參酌諸臣奏論,匯為《全書》,前《集議》所編,不得更改,可略加潤色,以成永久不刊之典?!保?]卷72,嘉靖六年正月庚子 專門組建史館,任用內(nèi)閣輔臣和翰林官員,這無疑是國家編纂大型史書的格局,編纂規(guī)模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大禮集議》。其間原因,是世宗對這部議禮之書的重視程度超過了以往,他敕諭張璁:“大禮者,乃天子之禮,書冊者,乃一代君臣之行也。重其事,所以命官纂集,其曰命官,還用建禮之臣掌其文意。” 在《大禮全書》的編纂過程中,我們還應(yīng)當(dāng)注意張璁所纂《大禮要略》在其間的作用。嘉靖六年正月,世宗頒詔開館纂修《大禮全書》不久,張璁將“自建議以來,履歷所知”輯為《要略》109條,后增至315條,裝潢成帙,呈請圣覽。所謂《大禮要略》,“撮大禮之要而舉其略也”,張璁自稱在議禮過程中每事必書,備錄所識,“固將有所待焉”[3]《奏疏》卷3《進大禮要略》,《大禮要略》即其個人聞見的簡略匯集。在《進大禮要略》中,張璁向明世宗陳述了他對《大禮全書》的編纂設(shè)想: 竊以此禮之失非今日也,自漢、宋諸君失之矣。此禮之爭、非今日也,自漢、宋諸臣爭之矣?;噬现姆歉慕袢找玻臐h、宋諸君也。臣等之諍非諍今日也,諍漢、宋諸臣也。是宜皇上之欲為《全書》以昭一代君臣之行也。夫前之《集議》成于禮部,猶從案牘之文,有司之書也。今之《全書》,出于史館,宜從典則之體,天子之書也。有司之書,所以行于一時,以曉凡愚,不可遂廢也。天子之書,所以傳于萬世,以著令典,不可茍為也。伏乞皇上嚴(yán)諭館閣,開誠布公,必仿史書凡例,以年月日為綱,凡于大禮有關(guān)者,每事必書,每書必實。至于諸臣奏議,如禮者必采其精,不如禮者亦存其概,備載圣斷以裁成之,以見非天子不議禮,其權(quán)非臣下所得而竊之者也。 由此可以看出,《大禮全書》的編纂原則和此前《大禮奏議》、《大禮集議》已然不同,《大禮奏議》、《大禮集議》由禮部主持編纂,為一個部門代言的有司之書,其目的在于辨明一時是非?!洞蠖Y全書》由朝廷開館纂修,是為皇帝代言的“天子之書”。張璁提出“宜從典則之體”、“必仿史書凡例”、“備載圣斷以裁成之,以見非天子不議禮”,幾大原則,從義例上對《大禮全書》進行了提升。意味著《大禮全書》不但要從文獻匯編上升到典制之體,而且要成為流傳百世的史書?!胺翘熳硬蛔h禮”則表明只有世宗本人具有這部著作的裁斷權(quán)。 在《大禮要略序》中,張璁又將《大禮全書》與《春秋》進行對比: 昔孔子作《春秋》,必先明五霸之功罪則事有統(tǒng)理。夫《春秋》,魯一國史也。今大禮之書,為天子之禮,一代君臣之行也。是宜圣心有在而欲為《全書》也。臣孚敬實為迂愚之儒,嘗從建議之后,每事必書,因?qū)⒂写烧?。茲仰承德意,罔敢或逞,于是輯為《要略》,亦惟明夫統(tǒng)理而已。庶同志者于是乎會通,于是乎致詳。其于《大禮全書》未必?zé)o少補云。[3]《文稿》卷1《大禮要略序》 我們知道,《春秋》一書,最引人注目的是“使亂臣賊子懼”的褒貶意義,進行褒貶,需要有評斷,這也在以后的編纂過程中得到了貫徹。通過呈進這部《大禮要略》,張璁將《大禮全書》的纂修權(quán)掌握在自己手中,世宗敕命將張璁的《大禮要略》被發(fā)給咨問諸臣,人各一部,令以所知,如例開詳,于旬月間送付史館,以備采擇,“集眾見以成《全書》”[3]《奏疏》卷3《論撰修》。更為重要的是,《大禮要略》的引導(dǎo),改變了此前議禮之書編纂奏議匯編的性質(zhì),使《大禮全書》從文獻匯編上升為體例嚴(yán)謹(jǐn)?shù)氖窌?,以“非天子不議禮”被賦予了嚴(yán)格的政治意義。 三 《明倫大典》的編纂 嘉靖六年六月,《大禮全書》初稿六冊呈覽,世宗留覽數(shù)日后,敕諭內(nèi)閣,欲將《大禮全書》更名為《明倫大典》,敕曰: 朕復(fù)思斯禮也,不但行于今日,實系乎萬世法。欲使明人倫,正紀(jì)綱,所關(guān)匪輕,若以《大禮全書》四字題之,似為未善,朕欲名之曰《明倫大典》,未知可否,卿等便會璁、萼議可否來聞。[4]卷1,P57 這表明,世宗對這部著作的期望不僅僅是要昭示當(dāng)代,還要以此貽鑒將來。他希望要達到的目的是向天下后人表明,“大禮”之議是維護綱常倫理之舉動。張璁在回奏中對“明倫”二字的意義進行了闡發(fā),認(rèn)為三代之教皆所以明人倫也,明太祖設(shè)學(xué)校以教天下,太學(xué)名彝倫,府州縣學(xué)名明倫,正是祖述堯舜之意。極力贊揚世宗對《大禮全書》名稱的改動,稱:“《明倫大典》提綱挈領(lǐng),開示頑慝,誠可為萬世法也,夫人倫明于上,小民親于下,堯舜之主其復(fù)見于今日矣?!毙枰赋龅氖牵洞蠖Y全書》名稱的改動,帶來的是意義的變化,名為《大禮全書》,其意在收錄完備,稱之《明倫大典》,其意在義理之嚴(yán)明,按照張璁的說法則是“顧先名《大禮全書》,宜事核而備。今改《明倫大典》,宜義正而嚴(yán)”[3]《奏疏》卷3《進明倫大典初稿》。 《大禮全書》更名后,總裁官的任命亦發(fā)生了變動,張璁與大學(xué)士楊一清、謝遷、學(xué)士翟鑾被任命為總裁官,尚書桂萼、方獻夫為副總裁官,都御史熊浹、詹事霍韜、少詹士黃綰與修撰席春等被任命為為纂修官。 世宗皇帝對《明倫大典》一書極為重視,并積極參加到編纂中,予以親自指導(dǎo)。嘉靖六年七月初五日,世宗認(rèn)為書中所載席書前所注論有缺略之處,特以黃票標(biāo)出,令張璁等人通查詳定。并敕諭:“其先儒所論并魏詔漢宋諸事,果于禮合,則褒進之,使后人有所守,否者則貶斥之,亦使后人無所惑。”[4]卷1,P58為《明倫大典》定下了褒貶標(biāo)準(zhǔn)。不久,嘉靖皇帝又派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鮑忠于左順門傳諭:“凡古人歐陽修諸儒之論,于父子君臣大倫有所發(fā)明者,俱要增錄?!睔W陽修是宋代“濮議”論的反對者,世宗此舉,不外乎是為自己尊崇生父,找到古人論據(jù)的支持。七月初十日,世宗諭張璁,將世廟樂章編入《明倫大典》。 于是,張璁等依照世宗所示撰稿,嘉靖六年八月初二日,《明倫大典》初稿完成進呈,在《進明倫大典初稿》中,張璁將《明倫大典》看作是“法天下、昭萬世”的一代典制,其間對《明倫大典》一書的意義,對世宗諭旨的理解,以及編纂方式進行了詳細(xì)陳述,據(jù)稱: 顧先名《大禮全書》,宜事核而備。今改《明倫大典》,宜義正而嚴(yán)?!钦\皇上慮正論未明于今日,橫議再肆于將來也。臣等仰承明命,日夜不遑,于是援漢司馬遷作《史記》事例,凡每條所當(dāng)發(fā)明處,各為論斷,用小書以附其后,然皆即其所自為說,據(jù)禮折之,其心固宜無不服者也。止稱史臣,不用錄臣名氏者,以示天下后世之公言也。其席書論注,仍多采擇附錄,互相發(fā)明,使凡開卷者,于邪正是非燎然不昧矣。茲重寫成稿,共六冊,上干圣覽。伏乞裁示,庶體式有所遵依矣![3]《奏疏》卷3《進明倫大典初稿》 由于張璁意識到世宗的種種指授,“是誠皇上慮正論未明于今日,橫議再肆于將來也”。所以必須要有人站出來為皇帝代言,因此仿照《史記》加入了史論,即“史臣曰”的評斷,這就又帶來了編纂過程中體例的變化,《大禮全書》仍是以收采奏疏為主,《明倫大典》則加入議論褒貶,以官方評斷的面目,用“以示天下后世之公言也”的名義,使之成為了帶有褒貶意義的史書。 嘉靖六年八月十四日,覽畢《明倫大典》初稿,世宗諭張璁,《明倫大典》要直書是非,敕諭云:“覽所撰,具見爾等盡心典禮,綱常所系。但諸臣所奏,或自疏,或連名,或會官,或奉旨議,或瀆亂破禮,宜皆一一直書,以明是非邪正之辨,爾等仍會總裁官詳議,用心纂修”[4]卷1,P61。世宗之諭,在此后編纂中得以切實貫徹,并著為凡例之一:“諸臣或自疏,或連名,或會議,仿漢書例,俱備錄姓名,遵圣諭也?!保?]卷首《凡例》張璁亦據(jù)此疏請各科奏繳與“大禮”有關(guān)的奏疏,送付史館,以便考據(jù)。 嘉靖六年十月初八日,世宗又密諭內(nèi)閣輔臣張璁,《明倫大典》易撰處可令翰林院詹事霍韜代撰,緊要處須張璁親撰寫。張璁進言,《明倫大典》已經(jīng)完成大半,并堅稱撰寫過程須要經(jīng)其一手,方得首尾融會,脈絡(luò)貫通,是是非非乃可傳天下后世。嘉靖七年四月十八日,世宗又諭,《明倫大典》專論大禮,稿中不可附以別事,雖皆與禮涉,止可以一二言述之。這使得身為總裁官的張璁、楊一清等不勝驚懼,連日翻閱。張璁刪除了自己為陳洸之獄所寫的《大獄論》,并將《大禮要略序》及《刊增要略進呈疏》刪削,原來寫入的論世廟樂舞的奏疏,只保留自己與桂萼《論世廟樂舞第一疏》以盡其意,第二疏刪去,恐致重復(fù)。然后上書世宗:“其凡于大倫大義是非邪正所當(dāng)辨別者,一事不敢遺,一人不敢失,且各為論斷,以附其后,不敢少有隱諱,所以據(jù)事直書,示至公也?!保?]卷6,P114-115尊照圣諭重新刪削的《明倫大典》,繕寫為草稿二十冊,五月初八日,由張璁將呈送御前,請世宗“通加從容垂覽”,并表明:“有未當(dāng)圣意處,更乞一一裁示,務(wù)求精當(dāng),乃敢繕寫正本進呈?!?/p> 世宗閱后,發(fā)現(xiàn)其中沒有收錄奉迎圣母的兩道詔書,下令用心查附。張璁乃于內(nèi)閣底簿檢出編入,仍各附論斷于后。其余尊奉圣諭,逐一刪補,五月初十日,再將書稿封進,待世宗覽畢發(fā)下,繕寫正本。 《明倫大典》將成之際,世宗親為之撰序,由于對北宋力主“濮議”的司馬光、程頤等理學(xué)名臣深為不滿,序文中有“壞禮之臣,司馬、程二氏,罪人也”,“司馬光、程頤謬論”等語[6]《秘諭錄》卷2《禮論上·論明倫大典前序奏對》,謝遷、張璁、楊一清認(rèn)為幾人皆為今古大儒,人所尊信,不能抑之太過,主張去掉“罪人”、“謬論”等字,世宗皇帝卻堅持己見,敕諭云: 夫司馬光、程頤,雖是先賢大儒,伊之心未能全其仁耳,終不及孔孟之圣。司馬氏首倡變綱常、隳人倫之說,而程氏中習(xí)之,今之廷和、毛澄不過又承習(xí)之也,原起是司馬程氏之言,遷(謝遷)之意,泥于尊師,近于回護,恐不當(dāng)如是也。夫天不可欺,朕不必復(fù)辯矣!卿其思之。這一場事,今日若不斷了,將來惡頑徒必興毀議,朕實憂也。[6]《秘諭錄》卷2《禮論上·再論明倫大典序文奏對》 世宗欲從反對派立論的根本進行反擊,因而追根溯源,對于北宋司馬光、程頤等 “濮議”中主張濮王之子當(dāng)繼仁宗之嗣的大儒,不惜徹底否定,顯示出將現(xiàn)今爭議置于整個歷史視野上予以批判的長遠(yuǎn)眼光,目的是不留后患,免于后世“毀議”,這與將《明倫大典》編纂為史書的宗旨一致。 嘉靖七年六月初一日,《明倫大典》最終完成,吏部尚書、華蓋殿大學(xué)士楊一清等拜表進呈,世宗附親制序文,命宣付史館,刊布天下[1]卷89,嘉靖七年六月辛丑。明世宗是《明倫大典》編纂的操控者,正如實際執(zhí)筆的張璁所云:“今《明倫大典》實一代盛制,皆出圣明指授裁正?!庇址Q:“大禮之議,父子大倫,實皇上親自提挈,臣不過因事推明而已。《大典》之成,是非大權(quán),實皇上親自總攬,臣不過因文纂述而已?!保?]卷6,P116、P119 四 《明倫大典》編纂的作用和影響 《明倫大典》二十四卷,仿《資治通鑒》體例,編年記事,“以年系月,以月系日”[5]卷首《凡例》,始正德十六年三月迄嘉靖七年三月,載述“大禮議”經(jīng)過,前冠嘉靖七年御制序,下接圣諭手札六則、皇帝敕俞三道、嘉靖七年楊一清等進書表、纂修職名、《凡例》五則、歷代帝王傳授總圖、大明萬世傳統(tǒng)圖,卷末末附楊一清、張璁后序[①]。其中收載有關(guān)興獻王尊號及建立世廟等爭議奏疏,多達三百余件,涉及官員七百余人[7]《緒論》,P34。由于收錄豐富,無論是研究“大禮議”事件本身,還是嘉靖朝政局,《明倫大典》一書都有不容忽視的史料價值。而由于特殊的編纂背景,其政治意義更值得我們進行探討。明世宗在御制序文中指出:“朕以斯禮關(guān)系帝王為治,建極之要,當(dāng)有紀(jì)述,以昭示后人……今幸編成,遂定名曰《明倫大典》,以是書專為明大倫而作也?!保?]卷首《御制明倫大典序》 與《大禮奏議》、《大禮集議》只收錄支持世宗議禮的奏疏不同,《明倫大典》一書備述諸臣建議本末,“邪正具載”,完整地展現(xiàn)了大禮的過程,或者說是世宗尊崇本生取得勝利的過程。其中以“史臣曰”的評斷之語,為大禮議進行了理論總結(jié)。并且為明朝廷的處理措施加以辯解。 其一,“史臣曰”試圖從理論上為世宗尊崇生父提供依據(jù)。這通過批評議禮反對派的言論來實現(xiàn)。如議禮反對派依據(jù)《皇明祖訓(xùn)》“兄終弟及”,強調(diào)世宗須繼孝宗之嗣,為孝宗之后乃可與武宗為親兄?!笆烦荚弧睂Υ诉M行了新的解釋,認(rèn)為:“《祖訓(xùn)》兄終弟及,可推之無窮,而施由親始,先及同父,次及同祖,皆所謂倫序也,非專指同產(chǎn)言也。惟議者必欲稱孝宗為皇考,故必欲強武宗為親兄,則愈謬矣?!保?]卷4“為人后者為人子”是反對派所持的立論基礎(chǔ),“史臣曰”亦進行駁斥,指出為人后之禮乃士大夫之禮,非天子之禮,“天子無為人后者,安得假律文以斷之乎?”并一再申明“非天子不議禮”,批評楊廷和等人“輒據(jù)宗法論天子禮”[5]卷9。在立世廟的爭議中,“史臣曰”則立足于盡孝和尊親,引據(jù)漢宣帝、光武帝為生父立家廟故事,引述世宗本人的敕諭:“世廟不得不作矣,篤尊親也,仁也?!保?]卷19極力論證建立世廟合乎禮法,是世宗孝思無窮的表現(xiàn)。 其二,以“史臣曰”的評斷,指斥議禮反對派,強加其欺君、不忠之罪名。大禮議中,力持“濮議論”的楊廷和等人為世宗深惡,他在《御制明倫大典序》中集中討伐,指責(zé)楊廷和等“輒據(jù)漢宋之事,悖逆天道,欺忤朕在沖年,壞亂綱倫,鼓聚黨類”。[5]卷首《御制明倫大典序》楊廷和也首當(dāng)其沖成為“史臣曰”的攻伐對象,楊廷和倡言“濮議論”,“史臣曰”指斥其目無君主,“是不知有君也,不知有君是不知有天命也”[5]卷1。又指責(zé)他“首設(shè)異論當(dāng)斬之言,蓋協(xié)眾以必從”,是亂祖宗成法的“奸邪”[5]卷2。楊廷和等人心灰求去,又被指為要挾君主,“史臣曰”評斷說:“君子群而不黨。楊廷和、蔣冕、毛紀(jì)復(fù)求罷以期必勝,要君之罪,于是乎益大矣!”[5]卷7翰林院修撰呂楠、編修鄒守益因上疏反對興獻帝立廟大內(nèi),下獄被貶,“史臣曰”評論兩人“言多謬妄而不自知,更相標(biāo)榜,以入獄為豪邁,以外貶為孤高,故一時之眾翕然與之,迨不知復(fù)有君父者矣”[5]卷12。 其三,為左順門事件定論。左順門事件是嘉靖“大禮議”中至關(guān)重要的事件,在議禮雙方的矛盾激化后,群臣跪伏左順門,以哭諫的形式集體抗議。世宗以暴力梃杖解決問題,逮系五品官員一百余人,先后杖殺十七人。參與哭諫的朝臣,列入《明倫大典》者達二百二十九人[7]P81。對左順門事件的評議,實際上是關(guān)乎“大禮”是非的重要標(biāo)準(zhǔn),《明倫大典》對此暴力事件的評論曰: 史臣曰:於乎,禮爭至此,天理存亡之幾決矣,夫自漢人之爭未決也,而流禍于宋,宋之爭未決也,而流禍于今日。夫漢人也,宋人也,為爭猶可說也;今人也,為爭不可說也?!浽唬骸熬忌舷?,父子兄弟,非禮不定?!蔽ㄎ一噬嫌⒚鞴麛啵牍獯螅床烊呵?,薄示懲戒,此人心所以知悟,而天理所以長存也。於乎,茲其弭禍于萬世者乎?。?]卷16 這里,“史臣曰”的評論將明世宗的廷杖暴行贊譽為剛斷果決,是挽天理于存亡、弭大禍于萬世的英明舉措,在這樣的辯護下,議禮反對派再無任何申訴和表白的余地。 可以看出,《明倫大典》以官修史書的面目,以“公論”的形式,為大禮之議作出了議禮勝利一方的總結(jié)?!睹鱾惔蟮洹匪鞯摹按髠悺奔词恰笆烦荚弧睘榇蠖Y所下官方定論,亦即皇帝意愿。最后,我們看到的“大禮”結(jié)論是“紹武宗十有六年之統(tǒng),而兄弟之義盡”;“復(fù)獻帝十有五年之嗣,而父子之恩完”;“都宮有奕,太廟與世廟相輝。祀事孔明,大禮與大樂并作”[6]附錄一《進明倫大典表》。 《明倫大典》直接的政治功效,是被用作對議禮反對派進行定罪的工具,成為“奉天行罰”以垂訓(xùn)的依據(jù)。在《明倫大典》的編纂過程中,世宗即開始醞釀對議禮反對派的問罪處罰。嘉靖六年八九月間,在處理了李福達之獄后,世宗敕諭張璁:“但惟大禮一事,眾奸黨尚未問罪,今日之獄,實自議禮處起,待修書完日,朕自有處”[4]卷1,P67。十一月,世宗與張璁商討翰林院官員的選任。密諭張璁:“主‘濮議’大小正副之奸,待修《大典》完日,指名錄其奸惡,分別情罪,使后來之學(xué)于是非邪正皎然明白,不致再蹈前轍,而后方可久安長治也。”[4]卷1,P67 嘉靖七年五月二十九日,《明倫大典》將成,世宗令張璁等撰寫纂修等官效勞恩典,指示說:“今次比別項不同,賞功于善,降罪罰惡,在此舉?!保?]卷6世宗還一再賜敕諭張璁、楊一清等開議“邪議”一干黨惡罪名,以差定罪,其情極為迫切。楊一清《論差定議禮官員罪過奏對》中記錄世宗的密諭云:“先因《大典》將完,朕書次諭卿,令與少保張璁開議邪議一干黨惡罪名,以差定罪,今寫正之期,卿等奏謂在是月內(nèi)進呈。而開議一事,尚未寫來,豈不負(fù)朕?” 嘉靖七年六月一日,《明倫大典》修完進呈,兩日后,世宗即敕命定議禮諸臣之罪。諭曰:“凡三更詔令,而大禮始定,綱常倫禮,燦然大明于天下矣。比者命官纂理《明倫大典》,書成進覽,其間備述諸臣建議本末,邪正具載,奉天行罰以垂戒后之人,乃朕今日事也,然猶不欲為已甚之舉,姑從輕,以差定罪?!保?]卷89,嘉靖七年六月癸卯于是,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被定為罪魁,其罪名是懷貪天之功脅制君父,以定策國老自居,以門生天子看待皇上,依法當(dāng)戮市,念其為輔臣年久,削其生前官職,其余各官凡列名者,分別處以革職等懲罰。同時,世宗頒布《議大禮敕》詔告天下,諭稱: 嗚呼,敘典秩禮,圣賢之大道,賞善罰罪,天子之大權(quán),若一概置而不問,無以彰上天討罪之公,必如是而或可。都察院便刊布天下,使凡為臣工者皆知倫理之不可干,名義之不可犯,共襄人文之化,以成熙皞之治于無窮焉。 世宗在此強調(diào)對議禮反對派的定罪,是行使天子之權(quán),他警示群臣 “倫理之不可干,名義之不可犯”,等于又重申了《明倫大典》中“非天子不議禮”的思想?;蕶?quán),才是大禮定議的支撐點。 《明倫大典》還發(fā)揮傳播大禮官方定論的作用。楊一清在《進明倫大典表》中敘述說:“人道之大經(jīng)雖明于今日,而人心之迷惑,恐誤夫后來?!保?]附錄1《進明倫大典表》世宗也一再強調(diào),《明倫大典》需要貽鑒將來,杜絕今后的毀議。在《明倫大典》成書五個月后,世宗敕諭大學(xué)士楊一清:“朕惟《明倫大典》與諸書不同,所以明人倫之至要,分邪正之所為,辨公私之得失,論統(tǒng)、嗣之不同,著忠欺之情狀,昭古今之是非,于以俟來者之圣而不惑者也”[1]卷95,嘉靖七年十一月丁巳,諭令將《明倫大典》一書遍給親王及各衙門官員。 于是楊一清與禮部尚書方獻夫等上言,“《大典》一書,乃一代典禮,萬古綱常所系,凡內(nèi)外官屬師生均宜頒給”。由于內(nèi)府所印有限,難以遍及,而抄錄又恐導(dǎo)致差訛,因此,計劃在京文武大臣宜人給一部,五品以下官員則令禮部翻刻小本以遍給之,在外各王府及各布政司直隸諸府俱給一部,令再翻刻遍予。嘉靖七年十一月,頒給《明倫大典》于各王府并兩京文武諸臣及天下諸司所屬,十二月,世宗又下詔,以《明倫大典》賜建議諸臣及發(fā)明典禮者,并將《明倫大典》發(fā)福建書坊刊行[1]卷96,嘉靖七年十二月壬申。此后,《明倫大典》廣為流布,形成了多個版本[②],其政治影響與文化影響波及一時[③]。 《明倫大典》的編纂既是嘉靖朝的史書編寫活動,又是嘉靖“大禮儀”的一部分,表現(xiàn)出了史學(xué)與政治的緊密結(jié)合。比起朝廷的“大禮”裁斷,《明倫大典》的編纂顯然眼光更為長遠(yuǎn),這不僅要統(tǒng)一當(dāng)前輿論,更要造成永遠(yuǎn)不變的歷史定案。這種官方控制史書解釋權(quán),不顧史實而以強權(quán)裁斷控制輿論的修書方法也被后世所效仿,明天啟朝,得勢的閹黨勢力即“如《明倫大典》例”[8]卷13《三朝要典》,纂修《三朝要典》,記述梃擊、紅丸、移宮“三案”事件,其間黨同伐異、歪曲事實,較《明倫大典》有過之無不及,業(yè)已衰落的明朝官方史學(xué)由此更加喪失了公信力。官方史學(xué)走向頹勢,私家史學(xué)則興起波瀾廣闊的普及性潮流。 嘉靖朝《明倫大典》的編纂,將政治倫理與修史活動完全附庸于最高統(tǒng)治者的利益,并且運用到極致。世宗希望 “《大典》廣布,而大禮益明,無異議矣” [1]卷95,嘉靖七年十一月丁巳。然而,隨著時勢的推移,明世宗欲控制輿論的目標(biāo),卻是難以實現(xiàn)。在《明倫大典》中受到打擊的議禮獲罪諸臣陸續(xù)獲得謚號,明人贊譽議禮獲罪者的碑傳文章也在世間流傳。至清代,對“議大禮”是非曲直的評斷更與《明倫大典》相去甚遠(yuǎn),明世宗將生父升祔太廟的舉措亦受到指責(zé)。史學(xué)與政治間的這一輪矛盾運動,未能也不可能摧毀述史求真的準(zhǔn)則。 參考文獻 [1]《明世宗實錄》[M]. 臺北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校印本. [2]《明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4. [3]張璁撰、張憲文校注:《張璁集》[M].上海:上??茖W(xué)文獻出版社,2003. [4]張璁:《諭對錄》[M].《四庫全書存目叢書》本. [5]《明倫大典》[M].北京圖書館藏微縮膠片,嘉靖內(nèi)府刊本. [6] 楊一清:《楊一清集》[M].北京:中華書局,2001. [7]胡吉勛:《大禮議與明廷人事變局》[M].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07. [8]孫承澤:《春明夢余錄》[M]. 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92. [①] 按,卷首各篇次序據(jù)嘉靖內(nèi)府刊本,與此后嘉靖鎮(zhèn)江府刊本不同,卷末后序,鎮(zhèn)江府刊本多桂萼、方獻夫序。 [②]今存 《明倫大典》有四種版本,一為明嘉靖七年內(nèi)府刻本,國家圖書館,上海圖書館、臺北中央圖書館有藏;一為明嘉靖鎮(zhèn)江府刻本,現(xiàn)藏于北京圖書館及上海圖書館;一為有嘉靖八年四月湖廣刊本,有臺北中央圖書館及臺北故宮博物院圖書館藏本。一為民間收藏的嘉靖經(jīng)廠本,一度出現(xiàn)于拍賣市場,現(xiàn)不知歸屬。參見胡吉勛《大禮議與明廷人事變局》第一章《議禮與定罪》;馬靜《明倫大典的編纂始末》,《江南大學(xué)學(xué)報》2008年第2期。 [③]按:沈越《皇明嘉隆兩朝聞見記》、范守己《皇明肅皇外史》、徐學(xué)謨《世廟識余錄》、之大倫《皇明永陵編年信史》等當(dāng)代史書皆引用《明倫大典》,對大禮議的評判亦斷受到“史臣曰”的影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