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開車到對岸，從對岸看自己家，兒時景觀被河岸桉樹遮擋，看不真切。路上多是晾曬的稻谷，占滿村道。我不斷向農(nóng)人告打擾，然后從稻谷上碾過去，碾得自己心有不安，這可是他們的汗水和希望??！

2015-09-09

【7. 鄰居伯母采摘扁豆送我】

蕭紅《呼蘭河傳》里“小黃瓜，大倭瓜，也許還是年年地種著，也許現(xiàn)在根本沒有了”的呢喃，讀來令人心碎，那里有深沉的童真記憶。

就像魯迅百草園里的一草一木，家鄉(xiāng)的瓜果蔬菜，刻在兒時的記憶中，一旦重新觸碰到，就生出無法遏止的占有欲望。

今天（9月9日），在鄰居伯母的牌場，一眼望到伯母種在門前的扁豆，粉粉的扁豆的香味就撲鼻而來，恨不得伯母立刻煮了來嘗一口，但終究不肯向人索取，只將眼睛定定地望著扁豆出神。伯母讀懂了我的心事，“摘一點帶回去吧！”我假意客套幾句，眼睛已經(jīng)在屋子里搜尋塑料袋。

82歲的伯母起身走向屋外的扁豆叢，我拿了塑料袋跟在后面，像她的孩子，雙手拎著袋子，張開袋口跟在身后，接過伯母遞過來的一把把扁豆，在心里盤算著，終于不小心說出口:“要帶回廣東吃?！编従硬嘎牫隽宋业奈缚?，把一叢成熟的扁豆摘了個精光，還嫌不夠，又到隔壁絲瓜叢中尋找。

從側(cè)后看著鄰居伯母的身影，突然發(fā)現(xiàn)很溫暖，于是，偷偷舉起手機，拍下老人最新的影像。

2015-09-09

【8. 獸醫(yī)老伴把自己送到了千公里外的女兒眼里】

年已65歲的獸醫(yī)老伴一人獨守，4年前，一生嗜酒的獸醫(yī)癌癥去世后，獸醫(yī)老伴跟著兒子做送氣生意，但年邁的她只能幫單身的兒子做飯洗衣，送氣的體力活幫不上忙。兒子終于放棄送氣生意，轉(zhuǎn)投氣站打工，獸醫(yī)老伴也回到家鄉(xiāng)，開起了牌場，以服務(wù)牌客排遣心中的寂寞。

聊起獸醫(yī)和老伴還有一個嫁了的女兒，我立即要來號碼，當面撥通那個不曾記住的村莊女兒的電話，一開口就說你媽就在我身邊。

獸醫(yī)老伴貼著手機跟女兒噓寒問暖，女兒激動之下成了我的微信好友，于是，女兒和外孫的形象奇跡般出現(xiàn)在獸醫(yī)老伴眼前，驚得老人喜出望外，以為我是世外高人，“你怎么拍到他們的照片？！”

我將老人的門前照連同村屋照發(fā)過去，這位女兒很快復(fù)過來:“幫我媽拍幾張照片！”

我讀出了一個女兒的思念，于是，鼓動略顯羞怯的獸醫(yī)老伴走進廚房，走出廚房門，走到屋邊蔬菜地，拍下老人的留守影像。

取景框里，老人面孔皺紋爬出來，看得人心疼，我努力調(diào)整角度，讓一位母親以年輕些的姿態(tài)，遠隔千公里走到女兒眼前，告訴女兒不必牽掛。

2015-09-09

【9. 集鎮(zhèn)的屠戶又少了幾個】

正是家鄉(xiāng)收割季節(jié)，宴客的農(nóng)人應(yīng)該把屠戶捧成集市寵兒，可是沒有！
21個屠戶，在集鎮(zhèn)上并不吆喝，大約農(nóng)人對他們知根知底。只是，上回認識的幾個屠戶沒有出現(xiàn)，新的屠戶也沒有出現(xiàn)。

屠戶說，年前三個月他們會回來，如果不回來，可能就永遠不回來了。
《儒林外史》里，胡屠戶罵女婿范進時透露的信息，“我一天殺一個豬，還賺不得錢把銀子?！?/p>

可如今，小鎮(zhèn)的集市，農(nóng)忙時四個屠戶一天殺一口豬，春節(jié)前三個月可以兩個人一天殺一口豬。

小鎮(zhèn)屠戶大多種著地，他們說，光殺豬養(yǎng)不活一家人。我覺得他們言過其實。

但他們指著市場千瘡百孔的雨棚和銹蝕后搖搖欲墜的雨棚柱，帶點怒氣說，上回跟你說了，怎么冇得用呢？

2015-09-10

【10. 請同學(xué)原諒我的低調(diào)】

4日老母親離世，5日我回到故鄉(xiāng)，老母親6日葬禮完畢，7日凌晨我微信發(fā)出祭文，昭告天下，從此我是沒了母親的人。

責(zé)難接踵而來，許多同學(xué)朋友看到祭文，以為老母親剛剛?cè)ナ?，準備親往送別，得到我的準確信息，有一種被蒙蔽的感覺。我知道，這注定是一場傷害。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我選擇了隱瞞。

請原諒，老母親去世，這是我人生中不可避免的一場劫難，必須承受，但不必驚擾親朋好友。

今晚一席酒，我醉臥家鄉(xiāng)，我知道，我醉在同學(xué)情誼里，哪怕醉臥桌底，我也知道，這是對自己青春最美的陶醉。

我醉了，遲遲不肯入睡，我想起了班花和?；?，她們是我們共同的夢中情人，但嫁給了幸福！

下次見面，若故意牽了你的手，請原諒，這是我30年的圖謀不軌！

2015-09-10

【11．鄰居大嬸換上新衣面對鏡頭】

9月9日下午遇到我家貼墻鄰居，見她孫子開著玩具車，玩得不亦樂乎，忽然心生童趣，提出給孩子拍照。孩子并不緊張，鄰居大嬸偏認真起來，進到里屋，穿戴整齊后方才出現(xiàn)。她將我一句不經(jīng)意的拍照提示當作了家庭盛事，反讓我有些不安，畢竟我是個水貨攝影記者。

但孩子是快樂的天使，一旦闖入鏡頭，就變出萬花筒般的生動，這不，孩子騎著童車，突然被我的鏡頭吸引了，停下來，雙眼直勾勾望向我，帶著陌生的羞澀，沒有笑。

就是這個孩子，前年春節(jié)前，差點被從梯子上摔下的爺爺砸中。

這次回鄉(xiāng)，這個孩子的爺爺傷腿傷腳已經(jīng)康復(fù)，見了面，還是一臉天真的笑，把他的年齡掩藏得難以捉摸。

不過，在網(wǎng)絡(luò)上呼喚了好一陣，孩子的爸爸沒有出現(xiàn)，據(jù)說孩子的爸爸不會QQ和微信。

2015-09-11

【12. 沙子饃吃出家鄉(xiāng)的味道】

早上集市行走，黑乎乎的石頭里埋著沙子饃，豬油的味道從記憶深處涌出來，生出試一試的愿望。

問了價格，每個兩元，我要了兩個，遞過去10元，說聲不要找零。烙餅的阿姨不依，向零錢盒里翻找。我再次要求不找零，烙餅阿姨退了一步:“找5塊錢你?！睅еδ樳f過來。這樣的找零故事還發(fā)生過，向攤販申明不要找零，攤販不肯，堅持一分是一分，錢貨兩清。

接過餅，坐到街邊臺階上，看市場人來人往。

有同學(xué)走過來，驚訝道:“坐在這里吃??？我請你過早吧！”我謝過了，繼續(xù)啃沙子饃。餅有些干硬，豬油味夾雜其間，并不可口，吃出了沙子，也吃出了眼淚。

沙子饃檔口冷清著，過早的人都三五一群涌進早點鋪，酒菜擺上來，熱騰騰的面條、米粉，摻進佐料，都擺在一次性碗碟里，就著一次性筷子，農(nóng)人大快朵頤。

阿姨翻炒沙子饃的石頭撞擊聲傳過來，在熱鬧的集市有些落寞。

2015-09-11

【13. 小偷扮演武漢另類城市名片？】

到武昌火車站接人，一樓出租車入口中心位置獨立洗手間透著奢華，格外搶眼。更搶眼的是洗手間入口的特別提示，貼在入口三面墻上，藍底紅字勾白邊，大書“注意小偷，行李勿離身”，就這樣向南來北往的客人訴說財產(chǎn)不安全，成為一張搶眼的城市名片甚至國家名片。

想起韓國之行，司機和導(dǎo)游一再提示，行李包括貴重物品請放在車上，韓國沒有小偷。

韓國方面的說法可能言過其實，但幾次韓國行的確沒有被偷的顧慮。
我們?yōu)槭裁葱⊥禉M行？原因在于，信用不值錢。

在西方文明國家，多實現(xiàn)了信用治國，信用成為公民重要的資產(chǎn)，一旦失去，就有些寸步難行，所以細心呵護。

哪一天，當洗手間門口的“注意小偷”告示撤去，我們就離文明近了一步！

2015-09-11

【14. 月生的”膠囊旅館”摘了招牌偷偷營業(yè)】

這是一個僅容一輛車通行的窄巷，月生開著電動車，引著我開進巷子深處，將車停在路沿，車輪一次次跟路坎擦碰著發(fā)出令人不安的噪音。我有些不安，感覺氣氛有些緊張。

果然，從鐵門進入小區(qū)，月生的“膠囊旅館”沒了招牌，玻璃門上“住宿”等字樣不見了。進到店內(nèi)，第一間房的墻上掛著大大的一個白板，顯得多此一舉。

我有些忐忑，不敢打聽月生的“膠囊旅館”，試著問他們的孩子，可月生同行的來到改變了話題的走向，原來，幾個月前，“膠囊旅館”業(yè)遭遇了幾個月停業(yè)，一個個“膠囊旅館”被砸，月生房間的白板遮擋的是被砸壞的墻，劣質(zhì)的門是被砸后修理過的，玻璃門上的招貼被刮得一干二凈。

檢查風(fēng)暴過后的“膠囊旅館”偷偷營業(yè)，等待下一場檢查風(fēng)暴。據(jù)說，新的“膠囊旅館”已經(jīng)不準裝修，一旦沙石進小區(qū)，官方的強拆隊就來了。

倒著車駛出小巷，月生一路幫我清理路障，將電動車、單車移開。可我，不能幫月生清除障礙，他的“膠囊旅館”永遠不可能有合法身份證了，他在考慮轉(zhuǎn)行。

2015-09-11

【15.見了班花不撒手】

這一天，長江邊的武漢波濤洶涌，還下了一場多情的雨，為了穿過30年歲月的一場男女同學(xué)會。

率先出場的張敏毅是顆黑珍珠，因為就讀中國公安大學(xué)，成了班花、?；?、警花；帶著羞澀出場的肖臘梅是顆開心果，見了男同學(xué)就開成夜明珠。我知道，兩朵花出場，男同學(xué)的情感又一春就來到了。果然，男同學(xué)的萌態(tài)，把江城武漢逗樂了，就在當夜。

同學(xué)最耿耿于懷的是，班花嫁到了班外、校外甚至市外省外。這不，斗膽娶了張敏毅的張教新的麻煩來了。不承認暗戀的龔平纏著敏毅要交杯，恨恨地說:“張教新以前哪一點都不如我！”我悄悄提醒他，張教新可是練過少林武功的人。龔平酒壯膽色說，張教新的武功已經(jīng)廢了。

魯俊清借著酒杯靠近張敏毅，大手不經(jīng)意搭在了敏毅的肩頭，我懷疑他不是沖著酒去的。果然，敏毅一飲而盡，爽快得像個女俠，然后挑逗地看著俊清，留下魯俊清一臉的訕笑。

敏毅先發(fā)制人: 我先干了，你看著辦吧！

俊清豪氣沖天: 男子漢大豆腐，說不干就不干。

肖臘梅看著男同學(xué)，表情都是一樣一樣的，像是看心中的老情人，就知道偷著樂，不時掩口大笑，但不跟酒糾纏，反倒讓男同學(xué)無從下手。

我憔悴著，守著杯中一點酒，猜度同學(xué)埋藏30年的情感密碼，突然驚覺，我們回到了賈寶玉的青蔥歲月，心底的藤蔓潛滋暗長，滿滿的都是兒女情長，忽然發(fā)現(xiàn)，當年的寒窗苦讀，只是我們隱藏相思的偽裝。

2015-09-11

【16. 武漢街頭流動愛心小報童】

早起雨中散步，跟武漢說你好！街頭巧遇戴著紅綬帶的兒童，好奇中問他:“可以拍張照片嗎？”兒童毫不猶豫說可以。我拿出手機拍照，隨后掏出錢包，遞過去5元，要了一份《楚天都市報》，告訴他不用找零。兒童猶豫了一下，接受了。

我問他，誰讓你出來賣報紙的？回答讓我頗意外，兒童說爸媽讓自己賣報紙。

心里咯噔一下，回頭認真看看兒童的紅綬帶，寫著“愛心小報童”。

孩子名叫姚君逸，9歲，玫瑰園小學(xué)的。兒童說班上還有幾個同學(xué)賣報，有的爸媽陪著，已經(jīng)幾個月了，一天能賣三四十份。開始時為了賺點零花錢，后來改成義賣捐款，救人性命。

后來路遇另一個兒童，遇到行人就上去問買報嗎？旁邊一個媽媽模樣的女子緊緊跟著。我問他跟姚君逸是不是同學(xué)？他說不是一個班的，媽媽走過來說認識。問媽媽為什么讓孩子上街賣報，她說讓孩子鍛煉一下。

想給賣報母子拍張照，被謝絕了，畢竟是家長，帶著對世界的戒備，我知道自己長著一張不被信任的臉。

待他們走過了，我悄悄舉起手機，拍下一對母子街頭賣報的背影。

2015-09-12

【17. 滿城挖出拆遷武漢】

灰撲撲的武漢以漫天灰塵迎接游子，路面坑坑洼洼，偶見鋼筋裸露，瘋傳的是拆遷暴富的故事，據(jù)說有個老太太租地搭棚郊區(qū)養(yǎng)豬，遇到拆遷得到千萬億萬財產(chǎn)，卻拒絕把財產(chǎn)留給孩子，要孩子自食其力，拆遷補償?shù)呢敭a(chǎn)準備捐給國家，留下一段美談。更多人憑借一棟郊區(qū)樓、城中村屋，拆遷獲賠幾套房。

今早在江漢大道行走，拆遷廢墟不時出現(xiàn)，行人從旁邊經(jīng)過，對廢墟熟視無睹。見我爬上廢墟拍照，議論從空中傳來:“拍這些干什么？”

一扇門、一堵墻，立在廢墟里講述城市故事。一家飯館的房間裸露在外，殘存的外墻上，煽情的“人在江湖走一走，吃飯約酒耍朋友”，清晰顯示這是一家飯館。內(nèi)墻上提示:“階級敵人在磨刀，小心自個的錢包?！?/p>

當?shù)陜?nèi)防盜提示被拆遷曝光，一座城市的文明意外泄露，蒙羞的是誠信缺失的社會。

搶在拆遷之前搭建，趕在規(guī)劃之前搶購，這樣的理念正在武漢民間瘋傳。

也許，等大拆大建曲終人散，精神的廢墟將淹沒滿眼的浮華，書寫一個時代的蒼涼！

2015-09-12

【18. 家鄉(xiāng)的新生代正在生長】

凋敝的家鄉(xiāng)正在老去，許多孩子卻在這里生長。

行走村莊，偶爾見到年輕的媽媽奶著孩子，年邁的老太太抱著兒孫，那里有孕育后代的滿足。但鄉(xiāng)間不懂對孩子心靈的呵護，往往在孩子自由摸索時呼呼喝喝，聽得人心疼。

家鄉(xiāng)的秋天開始寒涼，孩子給了村莊歲月的溫暖。每每遇到不曾相識的孩子，我就不由自主地舉起手機，在鏡頭里搜尋孩子身邊的人，他們中有自己生命的陪伴者，有與村莊結(jié)緣的新媳婦，我總覺得，把他們留在鏡頭，就留住了永恒。

【19. 帶著家鄉(xiāng)上路】

拜貧窮所賜，家鄉(xiāng)的記憶往往停留在食物上，如今重新遭遇家鄉(xiāng)，尋一口昔日瓜果蔬菜，卻并不美味，咀嚼的只是記憶。

明天踏上歸途，今早市場閑逛，揀記憶中的食物裝袋，綠身白紋的燒瓜、綠葉紅莖的馬草莧、去皮的刺梗、長毛的芋頭、黑乎乎的菱角、長身子的紫茄子、半米長的南瓜、魯迅筆下的炒米，擺在錚亮的餐桌上，敘說舊日時光。

家里人對這些食物不屑一顧: 都是吃膩了的家常菜。我偏一樣樣找來認真拍照。我說，這些不是吃的，是用來拍照的。

嚼著淡而無味的燒瓜，回想當年背著看瓜老頭偷燒瓜的興奮勁，心里笑自己真傻。

可當年看瓜老頭已經(jīng)不在，瓜棚無影無蹤，魯迅筆下的“我們這里摘一個瓜吃是不算偷的”憶起來，驚覺當年看瓜老頭是睜只眼閉只眼，放任我們瓜地里的不勞而獲。

2015-09-13

【20. 一個癌癥老人的生命長跑】

兩年前，他把孫子送進孝感高中高二后，身體不適，隨后被檢查出肺癌，從此結(jié)束了十年陪讀生涯，進行了很多次化療。今年9月，兒子為他買好了送孫子赴武漢上曾經(jīng)的民國五大名校武漢大學(xué)的火車票，臨行前他身體不適住進醫(yī)院。今天（9月13日），剛剛出院的他坦然談起生死，笑臉中有一種視死如歸的超然。

我知道了他與癌癥搏斗的生命密碼，是隨時接受死亡的心理準備，讓他贏得了與死神的長跑競賽。

他說，今年70歲了，不想活得太久。

為此，他今年放棄了放療。

在他臉上，看不出癌癥病人的唉聲嘆氣、怨天尤人。

他的孫子是典型的留守孩子，孫子小學(xué)低年級時，他的兒子兒媳離職南下，教育孫子的重擔(dān)落到了他的肩上，很快，投訴傳遞到千公里外的兒子兒媳耳中，孫子抱怨“爺爺每天只給我2毛5分錢”。但小氣的他也有“大方”的時候，孫子得了好成績，他獎勵10元。就這樣，他用農(nóng)人樸實的教育之道，把孫子教育成了一個不會花錢的小氣鬼，把孫子教成了不得第一就自責(zé)的學(xué)霸。

在他展示的孫子在孝高每年每學(xué)期考試情況表上，最好成績是兩次年級第13名，這是能夠進入北大清華的名次。他嘆息，孫子高考少考了幾十分，要不就進了北大。

臨別，癌癥纏身的老人笑著告辭，額頭皺紋被笑擠作一團，有一種超脫生死的從容不迫。

我在想，癌癥是恐懼自信達觀的，在笑對死亡的人面前，癌癥就是一個靠恐嚇過日子的黑幫混混！

2015-09-13

【21. 失魂的父親】

我的房間跟老父親的房間共著一道室內(nèi)假窗，連日來，父親輾轉(zhuǎn)反側(cè)，哀嘆睡不著，想讓我?guī)兔φ裔t(yī)生開點安眠藥。

老父親說: “你媽在時，雖然她說不清話了，不時問問她需要點什么，哪里不舒服，總有個人說說話?！?/span>

老父親不愛走動，我們苦口婆心勸了許多回，終究不起作用。父親說，腿無力，走不動了。末了嘆息一聲:“你媽走了，我恐怕也走不遠了！”

在故鄉(xiāng)守候的日子，我一次次逗老父親:“老宅坍塌得不成樣子了，到老宅看看吧，順便跟老鄰居敘敘家常?！备赣H每次都堅定地搖搖頭。我追問之下，老父親像是自言自語:“沒心思?！?/p>

老父親對我媽并不好，但老父親連日來的失魂狀態(tài)，讓我重新思考他們這一輩人的情感表達方式，也許，相互怨責(zé)是他們愛的糾纏，一旦失去，就失魂落魄。

接下來，一個人獨處可能是老父親主要的生活方式，我試著開導(dǎo)老父親:“養(yǎng)養(yǎng)貓狗吧！”老父親狠心地拒絕了。

奶奶因為身世復(fù)雜，有過幾次婚姻，父親8歲時，她改嫁到附近村莊，后來曾回到這個家庭，最終還是選擇離開。父親的生命履歷中沒有外婆的愛，母愛也殘缺不全，大約因為這些，外婆家是他的一個心結(jié)。

我似乎找到了父親的晚年寄托，鼓動父親閑來無事寫寫回憶錄，記下自己的一生。父親帶著自責(zé)回答我:“我一生對家庭、對國家、對社會都沒有貢獻，要記也是記你媽的一生，靠她勤扒苦做才把你們養(yǎng)大?！?br>

說到動情處，老父親說:“你媽走得急，我該把她的經(jīng)歷說給你聽，讓你在你媽上山（安葬）的時候說說?！?/span>

我不知道父親心里藏著這么深的懺悔，這也許是老母親走后父親揮之不去的心病！

2015-09-14

【22. 同學(xué)這壺酒】

武漢之行，連日勞累的我憔悴著跟同學(xué)說相思，杯中的酒淺著，盛著同學(xué)的憐惜和善解人意。

臨別，我將余下的一瓶酒卷走，篾編的外包裝，裹著醬色的瓶子，瓶口覆著鮮紅的綢布，大書黃色的“酒”字。喝空的“貂蟬拜月”美得讓我愛不釋手，盯著看了半夜，將空瓶上的貂蟬跟班花一起收入鏡頭，也將酒色花瓶帶回了廣東。

離開同學(xué)的日子，對著酒瓶發(fā)呆，聞得到酒的芳香，準備就著相思獨自飲下。

同窗時代沒有酒的記憶，如今同學(xué)見了，卻總是跟酒糾纏，走上同學(xué)餐桌，夸張的玻璃水杯就擺上來，裝進去的是滿滿的酒，飲下去的是滿滿的歲月，直到醉臥故鄉(xiāng)，心里還在跟同學(xué)碰杯。

同學(xué)這壺酒，永遠也見不了底，飲到深處，幾十年的單相思就泄露了，吐出的多是后悔當年沒下手。

班花、?；ǘ疾粫L大，長到三十年后，還停留在舊時光，逗引同學(xué)酒杯掩飾下的心旌搖蕩。

2015-09-15

【23. 行前移栽的櫻桃樹渴死了】

昨晚（9月14日）回到家，家長表功:“兩天讓果菜喝一次水?！?/span>

借著陽臺燈，我看見，行前買來花盆移栽的兩棵櫻桃樹干枯了，我家陽臺的櫻桃發(fā)家夢需要重新出發(fā)。

其它植物還可以挽救，盡管竹葉多變成了黃色，木瓜半數(shù)葉子枯萎，一盆茉莉花死了一半，豆角多出兩根果實后死傷大半。

我知道所托非人，但家長是不能得罪的。

好在植物沒有計劃生育，只要別人的櫻桃樹還在，我就可以借腹生子，把別人的種埋進自家陽臺，借別人的樹發(fā)自己的財。

早起陽臺閑坐，回憶櫻桃苗的過往，也曾經(jīng)枝繁葉茂，在300元的金色蘭花盆里，就著蘭花根系做肥料，吃進許多瓜皮蔬菜，一門幾兄弟抱著團茁壯生長。

行前，我看著金色花盆的金色層不斷褪去，露出塑料的真面目，感覺委屈了高貴的櫻桃，于是，花二三十元的大價錢，從沙崗墟請來新花盆，讓櫻桃樹新盆安家，沒想到把它們送到了生命的盡頭。

長在我家陽臺的果蔬是淡泊的，只需要喝點水，但在一個給人吃飯都時有時無的家里，每天喝口水終究有些奢侈！

2015-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