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白居易有五律四百余首，其中最經(jīng)典傳誦最廣的就是《草》，這也是白居易唯一入選《唐詩三百首》的五言律詩。 白居易的這首草，被編入了小學課本，是小學生接觸最早的古詩詞這一，又因其明白曉暢，所以這首詩人人能背，不過大多數(shù)人只會背半首，因為課本的編輯者在編選這首詩時，截去了一半，讓這首詩從五首律詩變成了五言絕句。 誠然，被腰斬的半首《草》，主題明確，語言淺白，更適合小學生學習，而且變成五絕后，《草》依然是一首佳作。不過，被腰斬的《草》與白居易原詩意味已經(jīng)有了變化，當我們有了一定的理解能力后，還是應該讀一讀白居易的原詩。 下面，小樓就跟大家一起精讀白居易的原詩。 通釋原詩如下： 草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草》一作《賦得古原草送別》，據(jù)《唐摭言》、《舊唐書·白居易傳》等記載，白居易十五六歲時赴長安應舉，以此詩卻謁見顧況，開始顧況很看不起它，就借他的名字調(diào)侃他說：“長安百物貴，居大不易?！钡瓤戳舜嗽姡x至“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大為贊賞，改口說：“有句如此，居天下有甚難，老夫前言戲之耳。”不過，《白居易集箋?！分锌甲C，白居易十五六歲時在江南，白居易往長安至少在貞元五年以后，此時顧況已經(jīng)貶官，饒州司戶，所以以上記載并不可信，這首詩當是白居易青年時期所寫。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離離，是指風吹茂盛的草搖動的樣子。 首聯(lián)點明題意“古原草”，“離離”二字先給人以春草豐茂的感受，又以兩個“一”字復疊，開成詠嘆，表達出生生不息的情味，強調(diào)原上草木枯榮循環(huán)，充滿頑強的生命力。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頷聯(lián)將草木生和一不息的生命力進一步形象化。在農(nóng)業(yè)社會，有燒野的習俗，秋天時焚燒荒蕪的野草，以草灰肥地，不過焚燒野草并不能燒掉野草埋在土里的根，來年春天，野草又會重新瘋長出來。 這一聯(lián)是前后串聯(lián)的流水對，流水是指出句與對句在意義上和語法結(jié)構(gòu)上不是相對，而是上下相承，兩句不能互相脫離，更不能顛倒，在語言結(jié)構(gòu)上有一定的前后秩序。流水對讀起來有一種非常流暢的感覺。 這一聯(lián)在聲律上也很特殊，它使用了拗救。標準的格律要求，這一聯(lián)應是“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上聯(lián)“不”字應平而仄，于是對句“吹”字應仄而平，救了上聯(lián)的拗字。于是這一聯(lián)的平仄變成了“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平”，上聯(lián)是四仄夾一平，下聯(lián)是四平夾一仄，上聯(lián)唯一的平聲“燒”字與下聯(lián)唯一的平聲“又”字被突顯出來，成為了音節(jié)上的重音，“燒”字與“又”字的對比，突顯出了古原草頑強的生命力。 流水對的流暢與聲律拗救的奇絕，造就了這一千古名句。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遠芳：綿延無際的芳草。 晴翠：陽光照耀下的綠草。 這一聯(lián)是互文，旺盛的春草不僅經(jīng)野火焚燒還能自生，而還綿延不絕，它侵入到古道上、荒城邊?！肮诺馈薄ⅰ盎某恰笔莾蓚€富有荒寂廖廓之感的意象，反襯春草“芳”、“翠”的生機，同時，用“侵”、“接”兩個動詞畫龍點睛，彰顯春草生命的力量感。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尾聯(lián)點題“送別”。《楚辭·招隱士》：“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蓖鯇O泛指遠行的友人，萋萋是指草茂盛的樣子。 賞析白居易的《草》是一首送別詩，自《楚辭·招隱士》的名句“王孫游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以來，草與別情就結(jié)了緣，古人寫離別里常常會寫到草，如王維“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 不過，這首詩中的草，不僅僅是表達離情的工具，它有了更豐富的意涵。 詩的首聯(lián)，便與一般送別詩中凄迷的草不同，古原草是生生不息的，詩以一個嶄新的視角拓展了“草”在古詩詞中的意涵。頷聯(lián)將草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形象化，野草每年秋天都會被野火焚燒，來年春天又會在春風中重生，這樣不斷焚燒與重生，讓野草的生命有一種悲壯感。 野草不僅能重生，還能不斷綿延，它侵入古道，遠接荒城，展現(xiàn)出無比強大的生命力量?！肮诺馈迸c“荒城”，賦予了古原草幽遠寥廓的時空感，在這樣的背景下，詩人內(nèi)心產(chǎn)生了悲涼蒼茫之感，激發(fā)了詩人對生命真諦的思索。 時空無盡，人事代謝無盡，生命的死亡與重生無盡，面對這“離離”、“萋萋”的古原草，詩人固然少不了離別的惆悵，但更多的是生命生生不已，人生進取不息的感悟。 正是詩中對草的描寫，超越了離別之情，升華到對人生生命的感悟，所以這首詩才成為千古佳作。 文 | 謝小樓 精讀《唐詩三百首》079：白居易《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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