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咱們中華民族絢麗多彩的諸多節(jié)日中，如果要選擇最重要、最具代表性的一個，那無疑是春節(jié)了。春節(jié)自古有百節(jié)之首的說法，有關春節(jié)的各種民間傳說故事更是遍布大江南北。這些傳說故事在各地流傳的過程中，其具體的內容細節(jié)可能產生了一定的差異，但基本的故事框架卻大致穩(wěn)定。追溯這些民間傳說的本源，仿佛是閱讀一封跨越數(shù)千年的信。我們?yōu)槭裁匆^春節(jié)？這些傳說故事中也隱藏著祖先們的答案。

一、關于春節(jié)，那些常見的民間傳說

關于春節(jié)的民間傳說實在是太多了，可以說每一個地方都有屬于自己的春節(jié)故事。但如果我們仔細梳理這些傳說就會發(fā)現(xiàn)，還是有一些故事在全國各地普遍流傳的。雖然這些故事在文本細節(jié)上可能有差異，但大致的框架還是差不多的。咱從《中國民間故事集成》里面選擇了幾個，大家可以看看是不是似曾相識呢？

首先是關于過年的，這應該是流傳最廣的一個故事：傳說年是一種吃人的怪獸。但這種怪獸特別害怕紅色，也害怕響聲，同時又特別忌諱人說它膽小。因此人們在過年的時候，會貼各種紅色的紙，還會放鞭炮，都是為了對付這個怪獸。

想象的年獸形象

其次是關于壓歲錢的傳說。傳說有一種叫做祟的妖怪，紅眉綠眼，比鬼還鬼。這種妖怪專門在臘月三十的晚上出來殘害小孩。于是人們就用紅紙包十個銅錢放在小孩的枕頭邊上，祟拿了錢就不傷害孩子了。

再次是著名的門神的傳說，說的是秦瓊和尉遲敬德守護李世民的故事，由此產生了貼門神畫的習俗。

門神貼畫

第四個是關于過年貼福字的習俗，流傳比較廣的是和朱元璋有關。傳說有一次過年，朱元璋要殺一戶門上貼了福字的人，然后馬皇后心善，就偷偷地傳話讓所有居民家里都貼上福字。

最后是關于社火的習俗，傳說是因為古代的一場大瘟疫。百官受到土地神的指點，組織民眾敲鑼打鼓走家串戶，最終戰(zhàn)勝了瘟疫。延續(xù)至今，在春節(jié)期間有些地方會有社火儀式，人們組成隊伍敲鑼打鼓，祈求來年無災無病。

隴州社火活動

所有這些傳說，在今天的人看來似乎有些原始和荒唐。但如果我們追溯這些傳說的起源，實際上可以看出先民們的許多觀念和意識。我們?yōu)槭裁匆^年？以及為什么春節(jié)會成為百節(jié)之首？這些傳說故事里，其實包含著古代先民們的答案。

二、春節(jié)關乎生死

生存和繁衍，這是任何物種最根本的兩大需求，人類自然也不例外。從關于春節(jié)的各種傳說故事里面，我們首先看到的是先民們對生存的強烈追求。很多的故事里，比如年獸，比如壓歲都出現(xiàn)了吃人的怪獸；在社火的傳說中，也留存著先民們的瘟疫記憶。這些實際上都是先民們對死亡的一種恐懼意象。

社火表演

但是，面對生死間的大恐怖，我們的先民并沒有瑟瑟發(fā)抖，而是積極地采取了他們能夠想到的辦法。誠然，這些辦法在我們今天的人看來是那么的原始，甚至是愚昧的，但這并不能掩蓋他們在當時的認知條件下，積極求存迸發(fā)出的生命的力量！

三、特殊的大年三十

在諸多的春節(jié)傳說中，都出現(xiàn)了一個共同的時間節(jié)點，那就是大年三十。年獸也好，小妖祟也罷，都是大年三十出來吃人，連門神也是年三十要貼上。這種共性顯然不是單純的巧合。對先民們來說，年三十這一天，是有著特殊的意義的。

大年三十燒頭香

在遠古的洪荒時代，人們過著寒暑不知年的日子。在漫長的時光中，先民們逐漸的形成了對時間的認識，有了對時間計量的方法，也就是歲時觀念和相應的歷法。在先民們生活的那個年代，冬季無疑是非常難熬的，天寒地凍，食物稀少。而年三十這一天，正是“月窮歲盡之日”，也就是最難熬的時候。過了這一天就是一元復始，萬象更新，日子就要好起來了。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

可以說年三十這一天，在先民的觀念里就像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刻呢。咱們今天把過年當做是一個純粹的喜慶的日子，可實際上對我們的先民來說，這一天的意義可能完全不同。

四、春節(jié)關乎善惡

在各種關于春節(jié)的傳說故事中，也滲透了先民們樸素的善惡觀念。咱們能看到，幾乎所有傳說中都存在著樸素的善惡二元對立：孩子是善良的，怪獸是邪惡的；門神是善的，妖魔是惡的；皇后是善的，奸臣是惡的；等等。而故事的結局，總是懲惡揚善。這樣的文本書寫，看起來似乎有些“幼稚”，但其實這也是先民們對真善美的追求和期許吧！

除了期許，我們的先民其實也曾勇敢的把這種追求付諸實踐。比如在社火的傳說中，雖然借助了神靈的力量（土地公），有著文武百官的領導，但每一個普通的先民也都參與到了驅逐瘟疫的過程當中。誰能說這不是一種主動的勇氣呢？

五、春節(jié)關乎家人和集體

在社火的傳說故事中，縱然有著神靈的幫助，百官的領導，但村民們最終也是“組成隊伍祛災攘瘟，求吉祥平安”，而在與年獸的各種“斗爭”中，我們在故事里看到的幾乎也都是村民們集體出動。所有的爭取，所有的抗爭活動，都是以集體的形式，通過集體的力量來完成的。這樣一種“集體主義”的敘事明顯不是偶然。因為在個體的生存能力極為有限的環(huán)境下，先民們只有依靠集體的力量才能生存下來。盡管這集體的形式，從一個山洞，到一個部落，再到一個家族以致鄰里鄉(xiāng)黨，其范圍在不斷地擴展，但精神的內核并沒有變化。

原始的人類群體

這樣一種群體意識，其實也反映在春節(jié)的很多習俗中，比如說拜年。在整個古代社會，拜年實際上都是采取“團拜”的形式。不論是官方皇帝與大臣們的“大朝會”，還是民間親族之間的拜年活動，實際上都有著強化集體意識的作用。即便是到了今天，隨著人們活動空間的不斷擴展，血緣地緣的羈絆在不斷弱化，每到春節(jié)，人們依然會盡可能地回到家人的身邊。團圓，依然是春節(jié)固有的文化習俗，親族和睦也依然是絕大多數(shù)中國人不變的向往。

春運回家的人們

文史君說

咱們中國是一個幅員遼闊、民族眾多的國家，不同區(qū)域，不同民族都有各自的風土人情。然而，春節(jié)卻是我們絕大多數(shù)民族、地區(qū)都有的共同節(jié)日。我們在前面提到的了各種春節(jié)的傳說故事，這些故事，與春節(jié)這個節(jié)日一起，跨越了時間，跨越了空間，甚至跨越了民族，延續(xù)幾千年而經(jīng)久不息。

我們經(jīng)常說“愛國”，說“民族情感”，但實際上國家也好民族也罷，不能是一個空洞的概念。所有的情感，都是要有具體的事物作為附麗的基礎的。而春節(jié)這樣一個節(jié)日，以及流傳下來的這些傳說故事，讓幾乎所有中國人，在每年的同一時間，開展著同樣的活動，共享著同樣的記憶。數(shù)千年的循環(huán)往復，才構成了我們今天中華民族身份認同的文化基礎。

春節(jié)的傳說故事，早已不再是簡單的故事，而是承載著祖先的記憶。隔著數(shù)千載的時光，閱讀祖先們的來信，不妨說一聲：你說，我懂。

1、方彧：《從民間傳說探析春節(jié)文化內涵》，《民間文化論壇》2010年第5期。

2、李英儒：《春節(jié)文化》，山西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

3、中國民間文學集成全國編輯委員會：《中國民間故事集成》，中國ISBN中心1997年版。

（作者：浩然文史·李一鳴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