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羅契的江南絲綢之行（一）

周德華 編譯

前言：1840年鴉片戰(zhàn)爭敲開了中國的大門, 清政府被迫開放五口通商, 隨著國外市場的開拓, 長江以南的絲綢行業(yè)逐漸趨向繁榮。十九世紀中葉絲綢出口日增。當時, 法國是主要產(chǎn)綢國, 對中國絲綢大量輸入西歐深感不安。作為法國絲綢生產(chǎn)中心的里昂尤甚, 該市商會會長納塔列斯·朗圖特(NATALISRONDOT)委托把持清政府海關大權的總稅務司羅伯特·赫德(ROBERTHART) 調查中國絲綢的產(chǎn)銷情況。

江海關四等A 級幫辦E·羅契( E·RO -CHER )受命對蘇浙各地的絲綢生產(chǎn)進行調查,于1880年9月28日啟程, 先后到蘇州、無錫、宜興、湖州、菱湖、雙林、南潯、盛澤、嘉興、杭州、紹興和寧波等地考察, 足跡遍及太湖之濱、杭嘉湖平原及錢塘江兩岸。他在調查過程中訪問了蠶農(nóng)、織工、機織工場主及商人等, 并向各地厘金機構⑴索取了較為可靠的統(tǒng)計資料。E·羅契的江南絲綢之行耗資紋銀1000兩, 歷時37天。于同年12月27日撰寫報告呈送江海關稅務司杰姆斯·H·赫德( JAMES·H·HART )。后由海關總稅務司署收入海關第二類題名為《絲綢》的特輯103 號出版。

E·羅契調查方法科學認真, 記載詳細, 即使對于官方提供的統(tǒng)計資料也反復核實, 數(shù)字比較可靠。報告之第一部分是所到之處的親身見聞, 對各地蠶繭品種及產(chǎn)量、機織行業(yè)概況、綢緞品種及產(chǎn)量, 乃至織工工資待遇及厘金雜稅等, 都作了詳細描述。第二部分為各地所產(chǎn)的繭、絲、綢、緞、綾、羅、紗、絹、錦直至綿綢和絲綿共四百個品種的總目錄。E·羅契的調查報告不失為我國近代經(jīng)濟史和絲綢史上的重要資料。

因全文較長, 僅摘譯其主要部分刊出,以饗讀者。

(一) 蘇州之行

我在歷時37天的行程中, 訪問了蘇州以及鄰省浙江許多城鎮(zhèn)的絲綢產(chǎn)區(qū)。

蘇州是我所到的第一個地方, 這里新的桑樹巳經(jīng)栽種, 老的企業(yè)正在整頓, 新的企業(yè)陸續(xù)開張?，F(xiàn)時的生絲產(chǎn)量已相當可觀。

厘金總局提供了蘇州、常州和鎮(zhèn)江地區(qū)1878和1879兩年中用于出口的生絲產(chǎn)量列于表1。表1：

預計產(chǎn)量還會有進一步提高。

織機數(shù)量以前估計有12000臺, 現(xiàn)在減少到5500臺, 其中不少還全年未曾開動過,隨著生絲產(chǎn)量的增加, 絲織工業(yè)的境況正在改善, 雖然生絲價格高昂, 需求量正在日漸增長。

對照商人提供的帳冊資料, 得到統(tǒng)計數(shù)字列于表2。表2：

表列數(shù)字顯示1879年增加了8604匹。因此, 這個時期蘇州地區(qū)絲織品的平均產(chǎn)量已

達到82638匹。以每匹重38 兩計:82638 x 38/16 = 196265司馬斤⑵( 117759千克)。原料生絲在經(jīng)過各道準備工序如浸泡、蒸煮、染色、返絲等, 平均損失35 %。加上這些損耗, 地區(qū)生絲總耗用量會達到264957司馬斤( 158974 千克)。

如果織造用的生絲未曾納稅, 則每匹絲織品就要課以0.43 海關兩⑶或2.79法朗的匣金稅。此外城里的織機都得納稅, 大型織機每臺每月繳納2美元⑷；小型織機每臺每月繳納1美元。大型織機用于織造緞紋、平紋或提花織物；小型織機用于織造襯里綢或絨類織物等。

大夷亭⑸鎮(zhèn)位于蘇州以東25華里( 12.5千米) , 約有500臺織機, 織造紗羅一類織物, 這些產(chǎn)品全都免稅。

織造商購進了織造所需的生絲后, 將其浸漬和染色, 而返絲常由其家庭成員來完成。

花樣和新款式的技藝大約為二、三百人所壟斷, 按照工作的難易程度, 他們的日工資范圍自O.75美元到1美元不等。

一名好手通?；▋商鞎r間把總長200英尺( 60.96 米) 的花樣緞紋織軸裝上綢機,分成長50 英尺( 15.24 米) 的四個部分。這類工匠僅把經(jīng)軸裝上織機或組織新花樣。當同一型式在織工面前裝過三四次而設計花樣又是重復的話, 織工就能自行安裝而不用打樣師傅的幫忙了。

織造提花緞紋織物要有兩個人上機, 織匠常常使喚他的學徒作為助手。助手坐在織機頂上提拉通絲線, 織匠在下面配合進行梭織。織成一匹長50 英尺( l7.5米) 的成品緞可得到4.5 美元, 助手的工資由織匠支付?？棾蛇@樣一匹緞子要10 一12 天。

紗、羅類織物也是用上述方式兩人合作進行, 不過此類織機寬度較窄?？椊匙约喊呀?jīng)軸裝上機, 織一匹長38 英尺( 13.3 米) 的紗羅織物, 其工資連助手在內(nèi)為1.8 美元。由雇主另外供給用膳。

除了織造綢緞以外, 城里大約有2000臺機子用來織造緞帶, 生絲用于織造緞帶方面的耗量, 湖州地區(qū)占3/4 , 蘇州占l/4。這個行業(yè)的從業(yè)人員極不穩(wěn)定, 因此不易查清緞帶的確切產(chǎn)量, 大體上這些機子的運轉與上海的產(chǎn)銷情況有關。

蘇州是多種絲綢產(chǎn)品的制造中心, 刺繡品雖則不由機器生產(chǎn)。然而, 可以認為是地方絲綢工業(yè)的一個組成部分。五十個以上的家庭手工工場, 大約1050名刺繡工從事此種行業(yè), 大多由婦女和少女干, 只有大型掛繡這類繁重活計才由男人承擔。因刺繡見長而著名的某些家庭工場經(jīng)常會收到訂單, 有時轉配給其他家庭工場制作。不僅中國本身對這類藝術品有很大的需求, 國際市場上也常有一定數(shù)量的專門定貨。

〔下續(xù)(二) 從太湖之西到太湖之南〕

注釋：

⑴厘金機構系清咸豐三年(1853年) 設立在水陸交通道上的關卡, 對過境貨物征收厘金稅(或稱厘捐)。民國二十年(1931年)裁撤。

⑵司馬斤又名十六兩稱或老稱, 約合0.6 千克, 為江南一帶絲業(yè)所襲用。

⑶海關兩為晚清時期海關用于計價、征稅及統(tǒng)計所用的幣值單位, 相當常規(guī)銀兩的1.114倍。

⑷根據(jù)中國銀行資料,1816—1931年美元含金量為1.50463克。

⑸大夷亭為古名, 即今江蘇省吳縣唯亭鎮(zhèn)。

原載《絲綢》1986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