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中山三器

張守中

中山三器鑄輝煌

中國科學院原院長、歷史考古學家郭沫若先生曾說過：“中國商周時代的青銅器之所以珍貴，就是因為它的不可再生”。30多年前，河北省平山縣戰(zhàn)國中山王厝大墓出土的中山三器——青銅大鼎、方壺、園壺，以其歷史文獻價值之高、刻制銘篇之長、器物制作之精創(chuàng)下三個世間之最，為20世紀河北省文物考古事業(yè)爭得殊榮。中山三器早已名揚海內(nèi)外。

我們說中山三器的歷史文獻價值高，是因為在其刻銘中傳達有多種重要歷史文化信息，例如銘文中有“惟十四年，中山王……”它直接讓考古工作者能推斷出王墓以及器物制作的準確年代。又如銘文中有“惟朕皇祖文、武、成考……”“昔者我先祖桓公、昭考成王……”由此使我們明確得知，中山國君共有文公、武公、桓公、成公等共七代。中山三器銘文中所載史料，填補了史書文獻之不足。中山國是戰(zhàn)國七雄齊、楚、燕、韓、趙、魏、秦之外的一個小國，地處燕趙兩國之間。30年前，河北省考古工作者對中山國城址、王陵墓地的勘察和發(fā)掘所獲資料異常豐富，中山三器的出土，其中長篇銘文的釋出，就像一把鑰匙，為了解古中山國開啟了一扇大門，進而可以探求其中的諸多奧秘。

我們說中山三器銘文之篇長，是創(chuàng)紀錄的。眾所周知，商周時期的青銅器，屬西周時期多見長銘，其中西周宣王的毛公鼎（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銘文多達497字，為金文篇長之最。到東周晚期進入戰(zhàn)國時代，銅器銘文多為短篇，字多者十幾個字，少者幾個字，而中山三器打破了這一舊說，中山三器銘文總和為1123字，其中大鼎銘文有469字，僅次于毛公鼎，創(chuàng)下戰(zhàn)國時期青銅器長銘之最。中山方壺銘文450字，在眾多青銅器刻銘中亦鶴立雞群。

我們說中山三器制作之精，除了它的造型優(yōu)美，鑄造精良之外，其銘文刻制技法之純熟亦足令今人嘆為觀止。著名青銅器修復專家高英先生觀看了中山三器刻銘，曾異常激動地說：“真不知古人當初是怎樣刻制的?！备哂⑾壬杂椎妹麕焸魉?，一生從事青銅器修復業(yè)，數(shù)十年中所見青銅珍品無數(shù)，而在中山三器面前，高先生有如此感嘆，這絕非偶然。中山三器銘文字形修長，橫平豎直，筆畫挺秀，字中曲線之委婉柔麗更楚楚動人，堪稱青銅器刻銘之絕品。

中山三器鑄輝煌，而這種輝煌絕不是表面的鍍金，閃亮得令人刺眼。中山三器的輝煌是有底蘊的，它華而不絕，美而不嬌，純厚大雅，古樸深沉。中山三器是河北省博物館的鎮(zhèn)館之寶，2009年，國家大力投資興建的中國文字博物館，戰(zhàn)國中山方壺作為珍品，通過國家文物局借調(diào)給中國文字博物館展出，這是河北省的榮光。

臨摹本問世始末

中山三器銘文摹本是由筆者親手完成的，這是30年前的往事。從1977年到1980年三年之間，在導師、著名古文字學家商承祚先生指導下，對摹本曾多次修訂，臨摹書寫總字數(shù)不下萬余字，摹本方日臻完善。1981年由中華書局出版的《中山王厝器文字編》將摹本公開發(fā)表，該書印發(fā)5000冊，趕在中國古文字學會第四屆年會前發(fā)行，中山三器銘文迅速傳播海內(nèi)外。著名古文字學界前輩陳邦懷先生撰文指出：“今讀張守中同志編寫之《中山王厝器文字編》，其征集資料之全，摹寫文字之精，成書傳播之速，為網(wǎng)羅一國文字之第一部字書，信難能而可貴矣?！毕愀邸吨袊Z文研究》刊載曾憲通先生書評：“張守中先生的摹本忠實于原銘，不止要其形似，更要其神合，看他運筆輕重有度，旋轉(zhuǎn)自如，使刻畫剛?cè)嵯酀?，頗存刀筆神韻。沒有機會觀摩實物的人，也可仿佛古人章法，與一般字書比較，可算是本書的特色?！?/span>

這里需要加以說明的是，中山三器銘文是刻制，而非古人墨跡，也就是說制作三器銘文，古人用的是鐵筆，而非毛筆。正因如此，我在摹寫銘文時所使用的筆是硬筆，所使用的紙是制圖專業(yè)常用的描圖紙，摹寫方法也是采用考古繪圖的特技。這是根據(jù)中山三器銘文的特點，在摹寫文字中的特殊需要，否則絕難使摹本達到形神俱佳。

追星族的得與失

中山三器摹本面世已經(jīng)過去30多年，其間眾多愛好書法的朋友，特別是喜歡篆書的朋友，紛紛臨摹效仿。讀者在市面上能夠收集到的資料，盡是各類書刊轉(zhuǎn)載的中山三器摹本，以其為范本，進行臨摹和再創(chuàng)作。有的朋友亦直接訪到筆者進行交流。任何事物都有自身的規(guī)律。今人學習古人，臨摹中山三器銘文，應了一句諺語：“學者如牛毛，成者麟角?！北姸嘧瓡鴲酆谜邔懼猩饺縻懳?，均使用的是毛筆和宣紙，倘若沒有深厚的功力是很難成功的。依筆者管見，在喜愛推崇中山三器的書家中，屬重慶市徐無聞先生用力最勤，其創(chuàng)作發(fā)揮最為得體。徐先生的真草篆隸諸體功力深厚，他以中山三器銘文風韻創(chuàng)作的書法作品受到業(yè)內(nèi)人士的好評。江蘇書家陳道義先生是徐無聞先生的研究生，他以中山三器銘文入印，研究頗深入，在繼承的基礎上，亦有創(chuàng)新，十分難得。河北省書家關注中山三器銘文最早者當屬魏兵然先生。魏先生經(jīng)過十余年的探討，其創(chuàng)作的書法作品曾在中國書協(xié)主辦的大展中獲得金獎，為河北省書法藝術(shù)界爭得榮光。

筆者積30年學習交流之心得，有七絕詩作一首，算是有感而發(fā)：

篆書難寫最中山，目秀眉清鐵筆傳。

我輩毛錐摹效苦，三分相像已足觀。

                      此文選自張守中編著《方北集》，河北美術(shù)出版社，2014年，第128-131頁。

                                                          大  鼎

                                              

                  

                                              方 壺

                                         圓壺拓片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