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之后離開長樂市區(qū)，向南幾公里就是鶴上鎮(zhèn)，問了好幾次路，才終于把車子停在九頭馬古民居不遠的地方。在鄉(xiāng)間小路穿梭的時候，見一座“通天宮”香火鼎盛，時而鞭炮聲聲，廟外立著六支水桶粗、丈余高的燃香，中間居然串著的是碗口粗的竹子。鄉(xiāng)民說上月農(nóng)歷二十九恭送通天神到下面廟宇，今天是接神回宮的日子。

“九頭馬”附近還有座“齊天宮”，門前的對聯(lián)一看就知道是孫悟空的領(lǐng)地：“心地光明花果山中饒勝慨，神威浩蕩水簾洞內(nèi)拓化機”?？谡忠荒昵霸陧槻龑毶巾斣娺^通天大圣、齊天大圣的合葬墓碑，不知此處的通天宮和齊天宮是否都是以神猴為主神。通天宮很新，門前沒有對聯(lián)，里面都是忙著燒香磕頭的善男信女，口罩亦無法得知所祀主神為何方神圣，以后有機會再好好研究一下，而且要衍伸到神猴崇拜的課題。

古民居取名“九頭馬”，一個共同的傳說版本是，因建筑物內(nèi)外有九塊巖石形似駿馬而得名。清代嘉慶年間，當?shù)馗蝗岁惱麩ǖ靡晃桓呱更c，欲得九馬之靈，遂率四個兒子進行圍“馬”建房的浩大工程。

全部房子歷經(jīng)七十年陸續(xù)建成，成為存世至今的“九頭馬”古民居，占地一萬五千平方米，五列各五進、共二十五落廳，座北朝南，平面基本呈每邊一百二十米的正方形，由六米高的圍墻連成一體。每列南面正中設(shè)大門一扇，口罩是從靠西邊的一列進去的，且剛踏入門檻就被門廳上方巨大的藻井所震撼。

那是個四層的藻井，外面兩層為正八邊形，里面兩層為圓形，木雕繁復(fù)，最頂部中心的木飾缺失，不知是蓮花還是別的祥瑞之物。

兩側(cè)廂房的門窗都裝飾著花鳥魚蟲的木雕，還有些燙金的木片鑲嵌其中，上面的金字顏色尚存，但不知所書為何。西邊第二列和中間一列大門緊鎖，無法探知里面是怎樣的民宅、藏著啥樣的寶貝。

中間一列墻額開設(shè)十三個燈窗，懸掛宮燈照明?？谡忠娭辛信c東二列間的小門是敞開的，就走進兩邊高大防火墻夾縫間窄窄的巷道。中列的側(cè)邊門全部緊鎖，但東二列的側(cè)門都是虛掩的，里面是一座座民間藝術(shù)殿堂。

與傳統(tǒng)的清代民居一樣，“九頭馬”的建筑材料以木為主，使用的木料有杉木、柯木、楠木、樟木、紅木、檀香木、鐵梨木、黃楊木、桑絲木等，其中最長楠木梁達十米。在今天，這些木材大多屬于珍惜品種，價格高得令人乍舌。即便在清朝，或因生長緩慢，或因運輸不便，或因數(shù)量稀少，那些木材也是價值不菲的。

這些采自閩西、閩北或者更遠地方的木材，經(jīng)過遙遠的路途和很多粗糙雙手來到這里，再經(jīng)過能工巧匠的雕琢，變成這座大宅的一部份，或支撐、或裝飾，或間隔、或點綴，如今已經(jīng)一百幾十年了。

歷經(jīng)康雍乾盛世，民間財富得到很大積累，建筑的特征也從明朝的簡約過渡到清朝中期的奢靡，建于清朝嘉慶至道光年間的“九頭馬”民居是個很好的例證，除了建筑的用料、外形、占地等，更主要體現(xiàn)在木雕、石刻和磚雕等裝飾物上。

“九頭馬”的小木作藝術(shù)水準一流，幾乎所有廊軒、雀替、懸鐘、斗拱、插屏都點綴著精美的木雕，內(nèi)容有自然物、戲文典故、三教九流故事等。

有的把詩詞歌賦、金石書法、繪畫雕刻諸多藝術(shù)形式融為一體，有的利用不同木材的不同顏色，搭配成各種花窗圖案，有的甚至把木頭天然的蛀傷結(jié)疤融入構(gòu)圖，表現(xiàn)瓜果蟲眼或老藤枯木，構(gòu)思精妙、野趣天成。

某處門廳里居然有一長排五個藻井，形狀和雕刻俱不雷同，讓人嘆為觀止。

“九頭馬”的石刻大多用于柱礎(chǔ)，而且形狀和紋飾均不相同。那個時代的工匠水平很高，居然用純手工方式可以把石材加工得比現(xiàn)代機器產(chǎn)品還好；當然所費工時頗多。

口罩曾經(jīng)在永泰的用坦厝見過類似的構(gòu)件，被告知每個要耗四百天的人工。無論此說是真是假，工匠費時之多、主人耗財之巨是一定的，此乃打造民間豪宅的必經(jīng)之路。

如此奢華的意義在于除了顯示主人的身份和財力，還采用象征、寓意、諧音等手法來表達祥瑞吉利的美好意念，如吉慶有“余（魚）”和福（蝠）、祿（鹿）、壽（松鶴）、喜（梅雀）等。

可惜的是，文革時期對“九頭馬”進行了一些破壞，那些柱礎(chǔ)、石雕、磚雕等保存還完好，而所有雕刻中的人物都被“斬首”，整體性、藝術(shù)性和觀賞性都大打折扣。

“九頭馬”不收門票，算是正在使用中的民宅，去的時候能看到多少要憑運氣的，畢竟五列各五進的建筑不可能全天候全部開放。而其中某些部分一直是大門緊閉的，有的是因為主人外遷變空宅、有的是因為已經(jīng)破敗成危房。 

作為藝術(shù)水準很高的清代民居，“九頭馬”是應(yīng)該受到更合理的保護?？谡衷谶@座豪華裝修的古民居中瀏覽了兩個多小時，還是覺得意猶未盡，畢竟可以看、可以想的東西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