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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集解卷七 雜篇則陽第二十五 則陽游于楚，成云：「姓彭名陽，字則陽，魯人。」夷節(jié)言之于王，王未之見，夷節(jié)歸。成云：「夷姓，名節(jié)，楚臣。王，楚文王也?！古黻栆娡豕唬骸阜蜃雍尾蛔T我于王？」司馬云：「王果，楚賢人?！估钤疲骸缸T，說也?！雇豕唬骸肝也蝗艄喰荨！贯屛模骸?br> 公閱休，隱士也?！古黻栐唬骸腹喰蒉蔀檎咝?？」曰：「冬則擉鱉于江，司馬云：「擉，刺也?！瓜膭t休乎山樊。有過而問者，曰：『 此予宅也。』釋文：「廣雅云『樊，邊也。』司馬云：『以隱居山陰自顯。』」郭云：「言此者，以抑彭陽之進趣。」夫夷節(jié)已不能，而況我乎！吾又不若夷節(jié)。為人又不相似。夫夷節(jié)之為人也，無德而有知，同智。不自許，以之神其交，不以氣誼自許與，惟以推薦神其交結(jié)之術(shù)。固顛冥乎富貴之地，固顛倒冥蒙于富貴之地。非相助以德，相助消也。非能以德相助，相助以消德也。夫凍者假衣于春，凍者逢春，不啻假之以衣。暍者反冬乎冷風(fēng)。釋文：「字林云：『暍，傷暑也。』」若得冷風(fēng)，則不啻反為冬時。夫楚王之為人也，形尊而嚴(yán)，其于罪也，無赦如虎，暴戾如此。非夫佞人、正德，其孰能撓焉！王云：「佞人以才辯奪之，正德以至道服之，否則不撓屈也?！构适ト?，上文「正德」，此文「圣人」，皆謂公閱休。其窮也使家人忘其貧，其達(dá)也使王公忘其爵祿而化卑。郭云：「失其所以為高?！蛊溆谖镆?，與之為娛矣；其于人也，樂物之通而保己焉。成云：「混跡人間而無滯塞，雖復(fù)通物而不喪我?！构驶虿谎远嬋艘院?，郭云：「人各自得，斯飲和矣，豈待言哉！」與人并立而使人化。郭云：「望其風(fēng)而靡?！垢缸又?，彼其乎歸居，彼其，猶詩云「彼其之子」也。歸居，猶言安居。易云「父父子子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即其義也。而一閑其所施。既歸隱不出，則所施于物者為之一閑也。釋文：「閑音閑。」其于人心者，若是其遠(yuǎn)也。其清高遠(yuǎn)于人心。故曰待公閱休?！构疲骸赣溽尦醵鴱拈喰?，將以靜泰之風(fēng)鎮(zhèn)其動心也?！?br> 圣人達(dá)綢繆，周盡一體矣，圣人自愛其身，由中達(dá)外，周至無閑。而不知其然，性也。不知其然而然，出于性也。復(fù)命搖作而以天為師，人則從而命之也。作，動也?；蛴袚u動，皆復(fù)其本命，而以己之天為師，人不過從而命之。憂乎知而所行恒無幾時，其有止也若之何？知貴能行，專以知為憂而所行無幾時，甫行又止，吾將若之何哉？言行不可有止。生而美者，人與之鑒，人告以美，不啻予以鏡也。不告則不知其美于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聞之，若不聞之，其可喜也終無已，人之好之亦無已，性也。以上借美為喻。圣人之愛人也，人與之名，奉以至仁之名。不告則不知其愛人也。若知之，若不知之，若聞之，若不聞之，其愛人也終無已，人之安之亦無已，性也。循性而行，貴在無已。 舊國舊都，望之暢然；宣云：「以故鄉(xiāng)喻本性?！闺m使丘陵草木之緡，郭云：「緡，合也?！挂υ疲骸妇嚹嗣⒚敛环置髦?。在宥篇『當(dāng)我緡乎』同此解。」入之者十九，猶之暢然。況見見聞聞?wù)咭玻坑嵩疲骸溉?，謂入于丘陵草木掩蔽之中也。入之者十九，則其出外而可望見者十之一耳，而猶覺暢然喜悅，況見所嘗見，聞所嘗聞?wù)吆酰恳允鹬_縣眾閑者也！俞云：「猶以十仞之臺，懸眾人耳目之閑，無不共見共聞，其暢然更可知。」 冉相氏得其環(huán)中以隨成，俞云：「路史循蜚紀(jì)有冉相氏?！构疲骸妇涌找噪S物，而物自成。」案齊物論篇：「樞始得其環(huán)中，以應(yīng)無窮?！古c物無終無始，無幾無時日。成云：「無始，無過去。無終，無未來。無幾無時，無見在。」案：「日」字當(dāng)屬上讀。與物化者，一不化者也，郭云：「與物化，故常無我；常無我，故常不化也?！拱福赫Z又見知北游篇。闔嘗舍之！闔同曷。成云：「與化俱往，曷嘗暫舍也！」夫師天而不得師天，與物皆殉，其以為事也若之何？夫欲師天之自然而卒不得，以致與物皆殉，其以應(yīng)物為事也究如何？夫圣人未始有天，未始有人，未始有始，未始有物，宣云：「無心若此?！古c世偕行而不替，所行之備而不洫，王云：「洫，敗壞也。」案：與物偕行而無所替廢，所行皆備而無所敗壞，所謂「無為而無不為」也。其合之也若之何？其無心而合道也又如何？兩言「若之何」，欲人之自審擇。 湯得其司御門尹登恒為之傅之，宣云：「司御門尹，官名。」向云：「登恒，人名?！钩稍疲骸敢鬁铮昧汲紴閹煾?，端拱而不為也?！拱福核居T尹，當(dāng)是兩官，疑「御」下或有奪文，故郭云「 委之百官而不與」也。不止一師，故下云「從師而不囿」。從師而不囿，得其隨成；宣云：「從師而不囿于師，得環(huán)中隨成之道?！篂橹酒涿?，成云：「推功司御，名不在己。」嬴法得其兩見。成云：「嬴然，無心也。見，顯也。」案：無師法而君臣兩顯，所謂「以其君顯」也。仲尼之盡慮，為之傅之。郭云：「仲尼曰：『天下何思何慮！』慮已盡矣?！剐疲骸府?dāng)以仲尼為師而化之?！?br> 容成氏曰：「除日無歲，郭云：「今所以有歲而存日者，為有死生故也。若無死無生，則歲日之計除?！拱福夯茨媳窘?jīng)訓(xùn)高注：「容成氏，黃帝時造歷日者?！篃o內(nèi)無外?！钩稍疲骸竷?nèi)，我也；外，物也。為計死生，故有內(nèi)外。歲日既遣，物我何施！」姚云：「除日無歲，積少以為多也。無內(nèi)無外，積微以成著也。此古之格言?！?br> 魏瑩與田侯牟約，司馬云：「瑩，惠王。牟，齊威王。」田侯牟背之。魏瑩怒，將使人刺之。犀首聞而恥之，曰：「君為萬乘之君也，而以匹夫從讎！釋文：「犀首，魏官名。司馬云：『若今虎牙將軍，公孫衍為此官?！弧寡苷埵芗锥f，為君攻之，虜其人民，系其牛馬，使其君內(nèi)熱發(fā)于背，然后拔其國。忌也出走，田忌也。然后抶其背，折其脊?！贯屛模骸溉n云：『抶，擊也?！弧辜咀勇劧鴲u之，曰：釋文：「季子，魏臣。」「筑十仞之城，城者既十仞矣，則又壞之，俞云：「下十乃七之誤。七仞去十仞不遠(yuǎn)，城基已厚。若既十仞，直謂之已成可耳。此與下文『兵不起七年，是王之基』，對文為喻，十當(dāng)作七無疑。」此胥靡之所苦也。成云：「胥靡，徒役人也?！菇癖黄鹌吣暌樱送踔?。衍亂人，不可聽也?！剐疲骸格忝疑邢б阎牵啄擞麅A可王之基，此亂人也?！谷A子聞而丑之，曰：釋文：「華子，亦魏臣?！埂干蒲苑R者，亂人也；成云：「 善，巧?！股蒲晕鸱フ?，亦亂人也；謂伐之與不伐亂人也者，又亂人也?！钩稍疲骸复巳A子自道之詞。」宣云：「猶未免營心于事也?！雇踉唬骸溉粍t若何？」曰：「君求其道而已矣?！剐疲骸傅琅c太虛同體，王業(yè)且不足言，況騁怒乎！」惠子聞之而見戴晉人。釋文：「 晉人，梁國賢人，惠施薦之魏王?！勾鲿x人曰：「有所謂蝸者，君知之乎？」釋文：「蝸音瓜。李云：『有兩角，俗謂之蝸牛?！蝗n云：『小牛螺也。俗名黃犢。』」曰：「然?！埂赣袊谖佒蠼钦咴挥|氏，有國于蝸之右角者曰蠻氏，時相與爭地而戰(zhàn)，伏尸數(shù)萬，逐北旬有五日而后反?！咕唬骸膏?！其虛言與？」曰：「臣請為君實之。君以意在四方上下有窮乎？」蘇輿云：「在，猶察也?！咕唬骸?br> 無窮。」曰：「知游心于無窮，而反在通達(dá)之國，若存若亡乎？」郭云：「人跡所及為通達(dá)，謂今四海之內(nèi)也。」成云：「語其大小，可謂如有如無?！咕唬骸溉?。」曰：「通達(dá)之中有魏，于魏中有梁，成云：「昔在河?xùn)|，國號為魏，為秦所逼，徙都于梁?！褂诹褐杏型?。王與蠻氏，有辯乎？」君曰：「無辯?！箍统龆蝗粲型鲆?。釋文：「惝，惘也?！谷缬兴А？统觯葑右?。上言「客出」，此「客出」二字當(dāng)衍。君曰：「客，大人也，圣人不足以當(dāng)之?！钩稍疲骸笗x人所談，其理宏博，堯、舜圣人之行，不足以當(dāng)之?！够葑釉唬骸阜虼倒`也，猶有嗃也；釋文：「嗃，許交反，管聲也?！勾祫κ渍?，吷而已矣。釋文：「吷音血，又呼悅反。司馬云：『劍首，謂劍環(huán)頭小孔也。吷然如風(fēng)過。』」堯、舜，人之所譽也；道堯、舜于戴晉人之前，譬猶一吷也?！?br> 孔子之楚，舍于蟻丘之漿。李云：「蟻丘，山名。賣漿家。」其鄰有夫妻臣妾登極者，司馬云：「極，屋棟也。升之以觀?！棺勇吩唬骸甘欠O稯何為者邪？」釋文：「稯，本亦作總?！钩稍疲骸副娋垡?。」仲尼曰：「是圣人仆也。成云：「古者淑人君子均號圣人，故孔子名宜僚為圣人。言眾多者是市南宜僚之仆隸也?！故亲月裼诿瘢疲骸概c民同。」自藏于畔。王云：「隱藏于壟畔?！蛊渎曚N，其志無窮，志在大道。其口雖言，其心未嘗言，心恒凝寂。方且與世違而心不屑與之俱。成云：「心跡俱異?！故顷懮蛘咭玻疲骸笩o水而自沈也?！故瞧涫心弦肆判埃俊棺勇氛埻僦?。孔子曰：「已矣！彼知丘之著于己也，成云：「著，明識也?！怪鹬m楚也，以丘為必使楚王之召己也，彼且以丘為佞人也。夫若然者，其于佞人也羞聞其言，而況親見其身乎！必不相見。而何以為存？」宣云：「言必避去?！棺勇吠曋?，其室虛矣。 長梧封人問子牢曰：釋文：「長梧，地名。封人，守封疆之人。司馬云：『子牢，即琴牢，孔子弟子?！弧埂妇秊檎晌瘥u莽，治民焉勿滅裂。司馬云：「鹵莽，猶粗粗也，謂淺耕稀種也。滅裂，斷其草也。」盧云：「粗，千奴反；粗，才古反。二字古多連用。繁露俞序篇：『始于粗粗，終于精微?！徽摵庹f篇：『略正題目粗粗之說，以照篇中微妙之文?！黄渌浴捍执帧贿B用者亦多，猶粗粗也。有欲改為『粗疏』者，故正之。」昔予為禾，耕而鹵莽之，則其實亦鹵莽而報予；蕓而滅裂之，其實亦滅裂而報予。予來年變齊，來年，猶言次年。變齊者，更變而整齊之。深其耕而熟耰之，司馬云：「耰，鋤也?！蛊浜剔酪宰?，予終年厭飧?！箙?，足。莊子聞之曰：「今人之治其形，理其心，多有似封人之所謂：遁其天，離其性，滅其情，亡其神，以眾為。無所不營。故鹵莽其性者，欲惡之孽，為性萑葦蒹葭，案：言所欲、所惡叢生而傷正性，是吾性之萑葦蒹葭也。始萌以扶吾形，尋擢吾性，俞云：「尋與始，相對為義。漢書郊祀志『寖尋于泰山矣』，晉灼注：『尋，遂往之意也。』言欲、惡之事，其始萌若足以扶助吾形，寖尋既久，則引誘吾心，拔擢吾性也。」并潰漏發(fā)，不擇所出，并潰，奔潰也。漏發(fā)，穿孔而出也。言情欲之害，奔潰偏發(fā)，不擇處所，精神既敗，形氣隨之也。漂疽疥輳內(nèi)熱溲膏是也?！贯屛模骸钙疽嘧黢?。瘭疽，謂病瘡膿出。溲膏，謂虛勞人屎上生肥白沫也?！?br> 柏矩學(xué)于老聃，釋文：「柏矩，有道人?！乖唬骸刚堉煜掠??！估像踉唬骸敢岩?！天下猶是也?！褂终堉?，老聃曰：「汝將何始？」曰：「始于齊?！怪笼R，見辜人焉，推而強之，解朝服而幕之，成云：「推而強之，令其正臥?！顾抉R云：「幕，覆也?！褂嵩疲骸钢芄僬坡尽簹⑼踔H者辜之』，鄭注：『辜之言枯也，謂磔之?！粷h景帝紀(jì)『改磔曰棄市』，顏注：『磔，謂張其尸也?！皇枪胖柬萑苏撸貜埵谑?，故柏矩如此?！固柼於拗唬骸缸雍踝雍酰√煜掠写笄?，子獨先離之！」大菑，謂被殺也。曰：「莫為盜！莫為殺人！宣云：「又言不是為盜乎？不是為殺人乎？」榮辱立，然后睹所?。还疲骸父髯缘脛t無榮辱，得失紛耘，故榮辱立，榮辱立則夸其所謂辱而跂其所謂榮矣。奔馳乎夸、跂之間，非病如何！」貨財聚，然后睹所爭。郭云：「若以知足為富，將何爭乎！」今立人之所病，聚人之所爭，窮困人之身，使無休時，欲無至此，得乎！郭云：「上有所好，則下不能安其本分。」古之君人者，以得為在民，以失為在己；以正為在民，以枉為在己。成云：「引過責(zé)躬?！构室恍斡惺湫握?，退而自責(zé)。一形，人也。成云：「一物失所，虧其形性，自責(zé)，若殷湯自翦，千里來霖，是也。」今則不然。匿為物而愚不識，隱匿為事，而責(zé)不識此物者為愚。大為難而罪不敢，大為艱難，而以不敢為者為罪。重為任而罰不勝，宣云：「過重其任，而于不勝者加罰?！惯h(yuǎn)其涂而誅不至。宣云：「遠(yuǎn)其程涂，而于不至者加誅?！姑裰撸瑒t以偽繼之，郭云：「將以避誅罰也?！谷粘龆鄠?，士民安得不偽！宣云：「蓋上行下效耳?！狗蛄Σ蛔銊t偽，知不足則欺，財不足則盜。盜竊之行，于誰責(zé)而可乎？」郭云：「當(dāng)責(zé)上也?！?br> 蘧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宣云：「不囿于故也?！刮磭L不始于是之而卒詘之以非也，成云：「一歲之中，是非常出，故始時之是，終詘為非?！刮粗裰^是之非五十九年非也。與寓言篇孔子同。 萬物有乎生而莫見其根，有乎出而莫見其門。人皆尊其知之所知，而莫知恃其知之所不知而后知，可不謂大疑乎！上兩其知，音智；下如字。郭云：「我所不知，物有知之者矣。故用物之知，則無所不知；獨任我知，知甚寡矣。今不恃物以知，而自尊知，則物不告我，非大疑如何！」宣云：「知之所不知，上所言『莫見』者是?！挂押跻押酰∏覠o所逃。宣云：「不知之理，古今誰能逃之！」此所謂然與，然乎？釋文：「然乎，言未然?！拱福捍伺c論語「其然，豈其然乎」意同。 仲尼問于大史大弢、伯常騫、狶韋曰：大弢三人，史官名?！阜蛐l(wèi)靈公飲酒湛樂，不聽國家之政；田獵畢弋，不應(yīng)諸侯之際。司馬云：「際，謂盟會之事?！蛊渌詾殪`公者何邪？」郭云：「靈有二義。」大弢曰：「是因是也。」成云：「亂而不損曰靈，無道之謚，故曰是因是也?！共ｒq曰：「夫靈公有妻三人，同濫而浴。釋文：「 濫，浴器?！故贩钣M所，至其所。搏幣而扶翼。成云：「公見史魚，深懷愧悚，假遣人搏捉幣帛，令扶將羽翼，慰而送之?！蛊渎舯酥跻?，見賢人若此其肅也，是其所以為靈公也。」成云：「又謚法：『德之精明曰靈?！弧躬L韋曰：「夫靈公也死，卜葬于故墓不吉，卜葬于沙丘而吉。掘之?dāng)?shù)仞，得石槨焉，洗而視之，有銘焉，曰：『不馮其子，靈公奪而里之?！会屛模骸咐铮犹幰??！构誀c云：「古之葬者，謂子孫無能馮依以保其墓，靈公得而奪之?！狗蜢`公之為靈也久矣，之二人何足以識之？」蘇輿云：「狶韋歸之前定，言命、言神者之所祖也?！?br> 少知問于大公調(diào)曰：「何謂丘里之言？」李云：「四井為邑，四邑為丘。五家為鄰，五鄰為里。」大公調(diào)曰：「丘里者，合十姓百名而以為風(fēng)俗也。合異以為同，宣云：「合十百為丘里?！股⑼詾楫?。宣云：「散丘里為十百?！菇裰格R之百體而不得馬，而馬系于前者，立其百體而謂之馬也。宣云：「可見合異為同，方能見道。天下理皆如此?！故枪是鹕椒e卑而為高，江河合水而為大，俞云：「水乃小之誤。高、卑，小、大，相對為文?！勾笕撕喜⒍鵀楣?。郭云：「無私于天下，則天下之風(fēng)一也?！故且宰酝馊胝?，有主而不執(zhí)；宣云：「心為天下大本，故自外入者，有存主而無偏執(zhí)?！褂芍谐稣撸姓痪?。宣云：「行為天下達(dá)道，故由中出者，得正理而物不能距?！拱福骸刚棺鳌钙ァ?，說見天運篇注。四時殊氣，天不賜，故歲成；宣云：「賜則私也?！刮骞偈饴殻凰?，故國治；郭云：「殊職自有其才，故任之耳，非私而與之?！刮奈浯笕瞬毁n，故德備；郭云：「文者自文，武者自武，非大人所賜也。若由賜而能，則有時而闕矣。豈唯文武，凡性皆然。」案：宣本「武」下有「殊材」二字。文似有闕，而郭本已無，釋文、成疏皆然，自系后人增竄。萬物殊理，道不私，故無名。宣云：「道渾同，不得而名。」無名故無為，無為而無不為。郭云：「名止于實，故無為；實各自為，故無不為。」時有終始，世有變化，禍福淳淳，至有所拂者而有所宜；王云：「淳淳，流行貌?！剐疲骸傅湼喨?，自為倚伏，失意中藏有好處?！棺匝呈饷?，成云：「殉，逐也。面，向也。彼此是非，紛然固執(zhí)，故各逐己見而所向不同?！褂兴哂兴?。郭嵩燾云：「強之以異趣，名為正之，而實已兩差?！贡扔诖鬂?，百材皆度；百木隨川而下，皆于水次受量度，無棄材。比，譬也。觀于大山，木石同壇。木石同生于大山之基址。成云：「壇，基也?！勾酥^丘里之言?！股僦唬骸溉粍t謂之道，足乎？」大公調(diào)曰：「不然。今計物之?dāng)?shù)，不止于萬，而期曰『萬物』者，成云：「期，限也?！挂詳?shù)之多者號而讀之也。李云：「讀猶語也。」是故天地者，形之大者也；陰陽者，氣之大者也；道者為之公。宣云：「道者，天地陰陽所公共，不可指之為形，不可指之為氣，是其大更為無偶也?！挂蚱浯蠖栆宰x之，則可也。宣云：「譬物之萬不可數(shù)，而約略號之，便于稱謂。道之大更無可指稱，亦借一道字約略號之耳，豈真有一事一物可名為道哉！」已有之矣，乃將得比哉！宣云：「既有道之名，即不可與無名比。」則若以斯辯，譬猶狗馬，其不及遠(yuǎn)矣。」宣云：「如子云『謂之道』，則是道猶狗之名狗，馬之名馬，同于一物，其不及道遠(yuǎn)矣?！股僦唬骸杆姆街畠?nèi)，六合之里，萬物之所生惡起？」宣云：「疑不可名為道，則萬物以何為本？」太公調(diào)曰：「陰陽相照、相蓋、相治，俞云：「蓋，當(dāng)讀為害。釋言：『蓋，割裂也?！会屛模骸荷w，舍人本作害?！皇巧w、害古字通。陰陽或相害，或相治，猶下云『四時相生相殺』也?！顾臅r相代、相生、相殺，欲惡去就于是橋起，宣云：「橋同矯，下同?！钩稍疲骸钙鹈惨??！勾菩燮嫌谑怯褂?。釋文：「片音判?！钩稍疲骸赣?，常也?！拱参Ｏ嘁?，禍福相生，緩急相摩，聚散以成。緩急，謂壽夭。聚散，謂生死。此名實之可紀(jì)，精微之可志也。隨序之相理，橋運之相使，成云：「四序相隨，更相治理；五行運動，遞相驅(qū)使?！垢F則反，終則始。此物之所有，言之所盡，知之所至，極物而已。極于可見之物而已。睹道之人，不隨其所廢，不原其所起，宣云：「知其無端，任其自然。隨，猶追尋也?！勾俗h之所止?！剐疲骸笧蹩赏匀f物起于何處哉！」少知曰：「季真之莫為，接子之或使，二家之議，孰正于其情？孰偏于其理？」成云：「季真、接子，齊賢人，俱游稷下。莫，無也。使，為也。季真以無為為道，接子謂道有為使物之功，各執(zhí)一家，未為通論，故問以定臧否?！褂嵩疲骸付Y祭義鄭注、孟子公孫丑趙注，并云：『或，有也?！淮宋幕蚺c莫對。莫，無也；或，有也。易益上九『莫益之，或擊之』，亦以莫、或相對?！构鶓c藩云：「接子，漢書人表作捷子。接、捷古字通。史記孟子荀卿列傳索隱：『接子，古著書者之名號。』」太公調(diào)曰：「雞鳴狗吠，是人之所知，雖有大知，同智。不能以言讀其所自化，宣云：「若究其一鳴一吠，天然之故，雖智者不能解說其自化之妙?！褂植荒芤砸馄渌鶎?。宣云：「又不能意度其所將欲為之機?！顾苟鲋疲骸杆?，割也。詩：『斧以斯之?！弧咕劣跓o倫，大至于不可圍，精，細(xì)。倫，比也。宜云：「微物鳴吠，尚不能明其所以然，則小至莫破，大至莫載，烏可言讀意測邪！」或之使，莫之為，未免于物而終以為過。宣云：「二說猶未免物累，終是立言之過?！够蚴箘t實，成云：「滯有為也?！鼓獮閯t虛。成云：「溺無故也?！褂忻袑?，是物之居；宣云：「說實，則是物之所居也。此或使之說之過?！篃o名無實，在物之虛。宣云：「說虛，則是全空。此莫為之說之過?！箍裳钥梢?，言而愈疏。以為可以言詮，可以意測，不知言則去道愈遠(yuǎn)。未生不可忌，物之未生，不可忌禁而使之不生。已死不可阻。釋文：「本亦作徂。」案：其已死也，不可礙阻而令其不死。死生非遠(yuǎn)也，理不可睹。死生止在目前，而其理莫能睹?；蛑梗疄?，疑之所假。二說為后世獻(xiàn)疑者之所借端。吾觀之本，其往無窮；吾求之末，其來無止。宣云：「欲究其始，則往者已無窮，不知所始；欲究其終，則來者方無止，不知其終?！篃o窮、無止，言之無也，與物同理；郭云：「物理無窮，故知言無窮，然后與物同理也?！够蚴?、莫為，言之本也，與物終始。曰或使，曰莫為，言者以二說為本也，然終始滯于物。道不可有，有不可無。成云：「至道不絕，非有非無，故執(zhí)有執(zhí)無，二俱不可?！沟乐疄槊?，所假而行。郭云：「物所由而行，故假名之曰道?！够蚴鼓獮椋谖镆磺?，夫胡為于大方？二說僅居物之一偏，何足語于大方之家？言而足，則終日言而盡道；郭云：「求道于意言之表則足?！寡远蛔悖瑒t終日言而盡物。郭云：「不能忘言而存意則不足?！沟?、物之極，言、默不足以載；窮道與物之極，言與默莫能載。非言非默，議其有極〔一〕?！剐疲骸鸽x乎言、默，可以求道，此至論也?！?br> 〔一〕「議其有極」，集釋本作「議有所極」。 雜篇外物第二十六 外物不可必，凡物之自外至者，其利害皆不可必。故龍逢誅，比干戮，箕子狂，宣云：「善不可為?！箰簛硭?，桀、紂亡。宣云：「 惡不可為。」人主莫不欲其臣之忠，而忠未必信，故伍員流于江，成云：「忠諫夫差，夫差殺之，取馬皮作袋，為鴟鳥之形，盛其尸，浮之江水?！谷O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化而為碧。成云：「萇弘放歸蜀，自恨忠而遭譖，刳腸而死。蜀人感之，以匱盛其血，三年而化為碧玉。」釋文：「見呂氏春秋。」人親莫不欲其子之孝，而孝未必愛，故孝己憂而曾參悲。成云：「孝己，殷高宗之子，遭后母之難，憂苦而死。曾參至孝，父母憎之，常遭父母打，鄰乎死地，故悲泣也。」李云：「曾參至孝，為父所憎，常見絕糧而后蘇?！?br> 木與木相摩則然，俞云：「淮南原道訓(xùn)亦云：『兩木相摩而然?！坏珒赡鞠嗄Γ匆娖淙?。下句作『金與火』，疑此亦當(dāng)作『木與火』。下文多言火，益知此文當(dāng)為『木與火』矣。蓋金木二物皆畏火，故舉以為言，見火之為害大也?！菇鹋c火相守則流。陰陽錯行，則天地大絯，釋文：「音駭?！剐疲骸格?，動也。」于是乎有雷有霆，水中有火，乃焚大槐。司馬云：「水中有火，謂電也。焚，謂霹靂時燒大樹也。」有甚憂兩陷而無所逃，人亦有甚憂者，利害是也。害固害，利亦害也，故常兩陷而無所逃。螴蜳不得成，釋文：「螴蜳，郭音陳惇?！钩稍疲骸釜q怵惕也。」案：言人視外物過重，雖怵惕恐懼，卒無所成。心若縣于天地之間，釋文：「縣音玄?！寡择Y情外物，極乎宇宙。慰睯沈屯，乍慰乍睯，乍沈乍屯。李云：「睯，悶也?！估ο嗄?，生火甚多，與物之生火同。郭云：「內(nèi)熱故也?！贡娙朔俸?。眾皆溺于利害，是自焚其心中太和之氣也。月固不勝火，人心之清明，譬猶月也，豈能勝此火乎？于是乎有僓然而道盡。釋文：「僓音頹?！剐疲骸赣谑呛躅j然隳壞，天理盡而生機熄矣。」 莊周家貧，故往貸粟于監(jiān)河侯。釋文：「說苑作魏文侯?！贡O(jiān)河侯曰：「諾。我將得邑金，將貸子三百金，可乎？」成云：「待我歲終得百姓租賦封邑之物，乃貸子。銅鐵之類，皆名為金，非黃金也?！骨f周忿然作色曰：「周昨來，有中道而呼者。周顧視車轍中，有鮒魚焉。周問之曰：『鮒魚來！子何為者邪？』對曰：『我，東海之波臣也。君豈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諾。我且南游吳、越之王，激西江之水而迎子，可乎？』成云：「西江，蜀江也?！辊V魚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與，我無所處。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魚之肆！』」 任公子李云：「任，國名?！篂榇筱^巨緇，司馬云：「大黑綸也。」五十犗以為餌，釋文：「犗，犍牛也?！苟缀鯐?，投竿東海，旦旦而釣，期年不得魚。已而大魚食之，牽巨鉤錎沒而下，釋文：「 錎，字林云：『猶陷字?！弧跪\揚而奮，白波若山，海水震蕩，聲侔鬼神，憚赫千里。郭慶藩云：「憚?wù)?，盛威之名。賈子解縣篇『陛下威憚大信』，（同伸。）與此同?！拱福汉找嗯?，皆以魚言。任公子得若魚，若，是也。離而臘之，自制河以東，蒼梧以北，制同淛，浙江也。古「折」「制」字通。司馬云：「今在會稽錢塘?！股n梧，山名，在嶺南。莫不厭若魚者。厭，飽食。已而后世輇才諷說之徒，皆驚而相告也。釋文：「李云：『輇，量人也?！槐净蜃鬏C。軨，小也。本又或作輕?！狗蚪腋屠?，司馬云：「累，綸也?！谷す酁^，守鯢鮒，李云：「皆小魚。」其于得大魚難矣；飾小說以干縣令，其于大達(dá)亦遠(yuǎn)矣。成云：「干，求也?？h，高也。令，謂令問?！剐疲骸缚h令，猶賞格也?！故且晕磭L聞任氏之風(fēng)俗，其不可與經(jīng)于世亦遠(yuǎn)矣。 儒以詩禮發(fā)冢。求詩禮，發(fā)古冢。大儒臚傳曰：釋文：「上傳語告下曰臚?！埂笘|方作矣，司馬云：「謂日出?！故轮稳?？」小儒曰：「未解裙襦，口中有珠。詩固有之曰：『青青之麥，生于陵陂。生不布施，死何含珠為？』司馬云：「此逸詩，刺死人也。」接其鬢，成云：「接，撮也?！蛊漕?，釋文：「字林云：『，一指按也。』顪，許穢反，司馬云：『頤下毛?！弧谷逡越鹱悼仄漕U，徐別其頰，無傷口中珠！」成云：「田恒資仁義以竊齊，儒生誦詩禮以發(fā)冢，由是觀之，圣跡不足賴?！固K輿云：「茍無詩禮，何至啟奸！此莊子一偏之論，猶謂堯、舜以仁義教民，其流至于人與人相食，而田恒又因之以盜齊耳。」 老萊子之弟子出薪，遇仲尼，反以告曰：「有人于彼，修上而趨下，郭云：「長上而促下。」末僂而后耳，成云：「肩背傴僂?！顾抉R云：「耳卻后?！挂暼魻I四海，成云：「瞻視高遠(yuǎn)，似營天下。」不知其誰氏之子?！估先R子曰：「是丘也，召而來！」仲尼至。曰：「丘！去汝躬矜與汝容知，宣云：「躬矜，矜持之行。容知，智慧之貌?！顾篂榫右??！怪倌嵋径?，蹙然改容而問曰：「業(yè)可得進乎？」老萊子曰：「夫不忍一世之傷，而驁萬世之患，釋文：「驁，本亦作敖，同?！拱福貉钥鬃硬蝗桃皇乐畟?，而傲然貽萬世之患。抑固窶邪？抑子胸中固素?zé)o蓄備而為窶人邪？亡其略弗及邪？郭慶藩云：「亡讀如無。亡其，轉(zhuǎn)語也。史記范睢蔡澤傳：『亡其言臣者賤不可用乎？』呂覽愛類篇：『亡其不得宋且不義猶攻之乎？』韓策：『又亡其行子之術(shù)而廢子之謁乎？』是凡言亡其，皆轉(zhuǎn)語詞也。」案：古言「亡其」，若今之言「無亦」。言無亦子智略弗及此邪？惠以歡為驁，終身之丑，中民之行進焉耳，夫以施仁惠為事者，博眾人之歡欣，長一己之驕傲，此之謂以歡為驁，乃終身之丑，意惟庸人之行或及此焉耳。宣云：「中民，庸人也?！固K輿云：「中民，亦見徐無鬼篇?！瓜嘁悦?，相結(jié)以隱。俞云：「隱，訓(xùn)為私。呂覽圜道篇高注：『隱，私也?！晃倪x赭白馬賦『恩隱同渥』，李善引國語注曰：『隱，私也?！幌嘟Y(jié)以隱，謂相結(jié)以私恩。」與其譽堯而非桀，不如兩忘而閉其所譽。善惡兩忘，閉塞之使無可譽，則所非者亦止。語又見齊物論篇，下四字作「廢其道」。反無非傷也，動無非邪也。成云：「 反于物性，無不傷損，擾動心靈，皆非正法?！故ト塑P躇以興事，以每成功。成云：「躊躇，從容也。圣人無心，應(yīng)機而動，興起事業(yè)，恒自從容，不逆物情，故其功每就?！固K輿云：「每與敏同。言興事不迫而成功自速?！鼓魏卧掌漭d焉終矜爾！」奈何哉子載此仁義之跡，終于自矜爾乎！ 宋元君夜半而夢人被發(fā)窺阿門，釋文：「李云：『元公也?！话福核卧?，平公之子。阿門，司馬云：『阿，屋曲檐也?！弧乖唬骸赣枳栽茁分疁Y，李云：「淵，名龜所居?！褂铻榍褰购硬瑵O者余且得予?！褂嵩疲骸甘酚淉敳邆髯髟デ摇！乖X，使人占之，曰：「此神龜也?！咕唬骸笣O者有余且乎？」左右曰：「有?！咕唬骸噶钣嗲視?。」明日，余且朝。君曰：「漁何得？」對曰：「且之網(wǎng)，得白龜焉，其圓五尺?！咕唬骸斧I(xiàn)若之龜?！过斨?，君再欲殺之，再欲活之，心疑，卜之，曰：「殺龜以卜，吉?！共吩~。乃刳龜，七十二鉆而無遺策。每占必鉆龜，凡七十二次皆驗。仲尼曰：「神龜能見夢于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網(wǎng)；知能七十二鉆而無遺策，知同智，下同。不能避刳腸之患。如是，則知有所困，神有所不及也。雖有至知，萬人謀之。蘇輿云：「言一物之智，不敵萬人之謀，山木篇『賢則謀，不肖則欺』，言賢則為人所謀，與此謀義同?！刽~不畏網(wǎng)而畏鵜鶘。姚云：「網(wǎng)之害大于鵜鶘，人之用小智者，猶魚之不知畏網(wǎng)也。」去小知而大知明，郭云：「小知自私，大知任物。」去善而自善矣?！钩稍疲骸盖柴嫔兄⌒?，合自然之大善?！?br> 嬰兒生無石師而能言，與能言者處也。釋文：「石，本又作碩?！拱福骸甘埂复T」古字通用。宣云：「無知者有自然之能也?！?br> 惠子謂莊子曰：「子言無用?！骨f子曰：「知無用而始可與言用矣。夫地非不廣且大也，人之所用容足耳。然則廁足而墊之，致黃泉，人尚有用乎？」釋文：「廁音側(cè)。墊，下也，掘也。致，至也，本亦作至?！拱福貉缘貜V大無用者多，然使側(cè)足之外，掘之至于黃泉，則有用者尚有用乎？惠子曰：「無用。」莊子曰：「然則無用之為用也亦明矣。」 莊子曰：「人有能游，且得不游乎？人有能自適者，何所不自適乎？人而不能游，且得游乎？人而不能自適，何所得自適乎？夫流遁之志，決絕之行，浮游隱遁，決絕棄世。噫！其非至知厚德之任與！真智大德之所任，殆不如此。覆墜而不反，火馳而不顧，火馳，猶后世言火速、火急也。雖遇覆墜，猶疾馳而不返顧，此果于用世者。蘇輿云：「火馳，亦見天地篇?！闺m相與為君臣，時也，時之適然。易世而無以相賤。世代變易，二者相等。故曰：至人不留行焉。至人于此，絕無流滯。夫尊古而卑今，學(xué)者之流也。且以豨韋氏之流觀今之世，夫孰能不波？且以淳古之風(fēng)，視今之世，夫孰能不動于中！波，動也。唯至人乃能游于世而不僻，與世同游而不僻處，與流〔一〕遁、決絕者異。順人而不失己。與覆墜、火馳者異。彼教不學(xué)，承意不彼。彼尊古卑今之教，我固不必學(xué)之，亦承其意而不必與彼分別也。 〔一〕「流」原作「游」，據(jù)正文改。 目徹為明，耳徹為聰，鼻徹為顫，成云：「顫，辛臭之事也?！箍趶貫楦?，心徹為知，知徹為德。下知音智。徹，通也。凡道不欲壅，壅則哽，哽而不止則跈，道乃人所共由，不欲壅滯，壅滯則必至哽塞，哽塞而不止，則妄行而相騰踐矣。郭云：「跈，騰踐也?！冠檮t眾害生。郭云：「生，起也?！刮镏兄呤严?，宣云：「息所以通一身之氣?！蛊洳灰螅翘熘?。殷，正也。其或不正，非天之過，天之賦性無不中和也。天之穿之，日夜無降，成云：「降，止也。自然之理，穿通萬物，自晝及夜，未嘗止息?！谷藙t顧塞其竇。成云：「竇，孔也。流俗之人，反于天理，雍塞根竅，滯溺不通?！拱兄亻?，釋文：「胞，腹中胎。」郭云：「閬，空曠也?！钩稍疲骸溉烁箖?nèi)空虛，故容藏胃；藏胃空虛，故通氣液?！剐挠刑煊?。宣云：「心必有閑處以適天機?！故覠o空虛，則婦姑勃溪；司馬云：「勃溪，反戾也?！剐疲骸覆迫喑艘?。謂室無余地，則尊卑逼塞，相乘踐也?！剐臒o天游，則六鑿相攘。宣云：「六鑿，六根之鑿性者也。無閑適處，則六根用事而奪性?！勾罅智鹕街朴谌艘玻嗌裾卟粍?。宣云：「夫心有天游，則方寸之內(nèi)，逍遙無際，何假清曠之處而后適哉！今人見大林丘山之曠，而喜以為善者，亦由平日胸次逼狹，神明不勝故也?！?br> 德溢乎名，名溢乎暴，郭嵩燾云：「德所以洋溢，名為之也；名所以洋溢，表暴以成之也。荀子富國篇：『聲名足以暴炙之?！弧怪\稽乎誸，郭云：「誸，急也。急而后考其謀?！怪龊鯛帲疲骸?br> 爭而后騁智。」柴生乎守，柴，猶獨也。有守而后獨立不懼。達(dá)生篇云：「柴立其中央。」官事果乎眾宜。官之設(shè)事，必眾皆宜之，而后果行。春雨日時，草木怒生，「日」疑「曰」之誤。銚耨于是乎始修，成云：「姚，耜之類也。耨，鋤也?！共菽局街舱哌^半，而不知其然。釋文：「植，立也。司馬云：『鋤拔反之更生曰到植?！弧贡R云：「到，古倒字?！钩稍疲骸镐z罷到生，時節(jié)使然。故制法立教，必須順時?！?br> 靜然可以補病，宣云：「靜則神氣來復(fù)，故可以補病?！贡{●可以休老，釋文：「●，本亦作搣?！构誀c云：「廣韻『搣，案也，摩也?！恢^以兩手按摩目眥?！剐疲骸复松w養(yǎng)生之術(shù)，可以沐浴老容?！箤幙梢灾瑰?。宣云：「寧定則心閑泰，可以止迫遽也。」雖然，若是，勞者之務(wù)也，宣云：「姑教勞者以自息之方耳?！狗秦咧磭L過而問焉。宣云：「未能佚者不事此?！拱福骸阜恰棺之?dāng)衍。圣人之所以駴天下，神人未嘗過而問焉；圣人，如黃帝、堯、舜。神人，如廣成、大隗。賢人所以駴世，圣人未嘗過而問焉；務(wù)光、申徒狄之輩，蓋賢人也。君子所以駴國，賢人未嘗過而問焉；君子駴國，蓋田恒之徒。小人所以合時，君子未嘗過而問焉。 演門有親死者，釋文：「演門，宋城門名?！挂陨茪?，毀、瘠。爵為官師，宋君旌其孝行。其黨人毀而死者半。郭云：「慕賞而孝，去真遠(yuǎn)矣，斯尚賢之過也。」黨，鄉(xiāng)黨。堯與許由天下，許由逃之；湯與務(wù)光天下，務(wù)光怒之。紀(jì)他聞之，帥弟子而踆于窾水，諸侯吊之三年，申徒狄因以踣河。釋文：「踆，字林云：『古蹲字?！凰抉R云：『窾，水名?！弧钩稍疲骸杆旨凹海c弟子蹲踞水旁。諸侯聞之，重其廉素，時往吊慰，恐其沉沒。狄聞斯事，慕其高名，遂赴河自溺而死?！?br> 荃者所以在魚，得魚而忘荃；釋文：「荃，崔音孫，香草也，可以餌魚?；蛟疲悍e柴水中，使魚依而食焉。一云：魚笱也。」盧云：「如或所云，是潛也。見詩周頌?！拱福撼杀咀鳌阁堋?。在者，生致之。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釋文：「蹄，兔罥也。系其腳，故曰蹄?！寡哉咚栽谝?，得意而忘言。吾安得忘言之人而與之言哉？」 雜篇寓言第二十七 寓言十九，宣云：「寄寓之言，十居其九?！拱福阂庠诖硕约挠诒恕Ｖ匮允?，宣云：「引重之言，十居其七。」卮言日出，釋文：「卮，字又作卮，音支。字略云：『圓酒器也?！煌踉疲骸贺雌鳚M即傾，空則仰，隨物而變，非執(zhí)一守故者也。施之于言，故隨人從變，己無常主也?！弧构疲骸溉粘?，謂日新。」和以天倪。成云：「 和，合也。天倪，自然之分也?！拱福褐^止能應(yīng)以自然。寓言十九，藉外論之。郭云：「言出于己，俗多不受，故借外耳。肩吾、連叔之類?！褂H父不為其子媒。親父譽之，不若非其父者也；成云：「媒，媾合也。父談其子，人多不信；他人譽之，信者多矣?！狗俏嶙镆玻酥镆?。非吾故為支離之過，乃人妄起疑議之過也。與己同則應(yīng)，不與己同則反，同于己為是之，異于己為非之。人情專以同異為是非，故須寓言。重言十七，姚云：「莊生書，凡托為人言者，十有其九；就寓言中，其托為神農(nóng)、黃帝、堯、舜、孔、顏之類，言足為世重者，又十有其七?！顾砸蜒砸?，已，止也。止天下淆亂之言。是為耆艾。此為長老之言，則稱引之。釋詁：「耆艾，長也。」年先矣，而無經(jīng)緯本末以期年耆者，是非先也。處事貴有經(jīng)緯，立言貴有本末，所重乎耆艾者，年高而有道者也。若年居先矣，而胸?zé)o經(jīng)緯本末，徒稱年耆者，是烏得為先乎？蘇輿云：「期，猶限也。言他無以先人，徒以年為限。則陽篇『計物之?dāng)?shù)，不止于萬，而期曰萬物』，與此期字義同?！谷硕鵁o以先人，無人道也；宣云：「不能盡人之道?！谷硕鵁o人道，是之謂陳人。郭云：「直是陳久之人耳?！剐疲骸釜q老朽也?！关囱匀粘?，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所以窮年。因其事理而曼衍之，日出不窮，聊以盡我之年歲耳。齊物論云：「和之以天倪，因之以曼衍，所以窮年也?！共谎詣t齊，齊與言不齊，言與齊不齊也，故曰無言。蘇輿云：「不言而道存，物論齊矣。言則有正有差，齊與言，言與齊，終無可齊之日，故曰莫若無言。」言無言，郭云：「 言彼所言，故雖有言而我仍無言也?！菇K身言，未嘗言；終身不言，未嘗不言。有自也而可，有自也而不可；有自也而然，有自也而不然。郭云：「自，由也。由彼我之情偏，故有可不可，然不然。」惡乎然？然于然。惡乎不然？不然于不然。惡乎可？可于可。惡乎不可？不可于不可。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無物不然，無物不可。以上又見齊物論篇。非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孰得其久！非此無言之言，孰能傳久？萬物皆種也，以不同形相禪，宣云：「皆有種類，各以其形禪于無窮。」始卒若環(huán)，莫得其倫，郭云：「倫，理也?！拱福喝绛h(huán)無端，莫得其理。是謂天均。天均者，天倪也。成云：「均，齊也。是謂天然齊等之道。即以齊均之道，亦名自然之分也?！拱福糊R物論亦云：「是以圣人和之以是非，而休乎天均，是之謂兩行?！?br> 莊子謂惠子曰：「孔子行年六十而六十化，始時所是，卒而非之，未知今之所謂是之非五十九年非也?！古c則陽篇稱蘧伯玉同?；葑釉唬骸缚鬃忧谥痉??！剐疲骸敢煽鬃忧趧谛闹荆瑥氖掠诙嘀?，未得為化也?！骨f子曰：「孔子謝之矣，而其未之嘗言。宣云：「言孔子已謝去勤勞之跡而進于道，但口未之言耳。」孔子云：宣云：「 引孔子雅言。」『夫受才乎大本，復(fù)靈以生?！淮蟊?，天也。人受才于天，而復(fù)其性靈以生。鳴而當(dāng)律，聲為律。言而當(dāng)法，言而世為天下法。利義陳乎前，而好惡是非直服人之口而已矣。使人乃以心服而不敢蘁立，定天下之定。釋文：「蘁音悟，逆也?！拱福貉缘》丝诙?。而能使人心服，自不敢迕，如此者，斯足以立定天下之定理也。子言如此。已乎已乎！吾且不得及彼乎！」成云：「此莊子嘆美宣尼之詞。」姚云：「勤志服知，孔子所言以教弟子者，然非孔子所以為孔子，故曰謝之，若所未嘗言者，乃所為孔子云也。何也？蓋有大本存焉。受才于大本，復(fù)善以反其生，孔子所以為孔子也，還其大而已矣。若夫當(dāng)律當(dāng)法而明是非，此德之小者，豈孔子之謂哉！」義亦可采。 曾子再仕而心再化，宣云：「化，變也?！乖唬骸肝峒坝H仕，三釜而心樂；成云：「六斗四升曰釜?！购笫耍фR而不洎，成云：「六斛四斗曰鍾。洎，及也。」案：不及親。吾心悲?！沟茏訂栍谥倌嵩唬骸溉魠⒄撸芍^無所縣其罪乎？」郭云：「縣，系也?！剐疲骸笧橛H而仕，心無系祿之罪?！乖唬骸讣纫芽h矣。宣云：「已縣系于祿養(yǎng)矣?！狗驘o所縣者，可以有哀乎？成云：「孝子事親，務(wù)在于適，無論祿之厚薄，盡于色養(yǎng)而已，故有傭賃而稱孝子，三仕猶為不孝。既心存哀樂，得無系祿之罪乎！夫唯無系者，故當(dāng)無哀樂也?！贡艘暼⑷фR，如觀雀蚊虻相過乎前也。」彼，謂無系者。俞云：「雀字衍。釋文云：『元嘉本作「如鸛蚊」，無虻字?！皇顷懰姳疚囱苋缸郑实栽伪緹o虻字，不言其無雀字也。惟鸛與蚊虻，一鳥一蟲，取喻不倫。王云：『鸛蚊，取大小相縣，以喻三釜、三千鍾之多少?！环蛑寥酥曃?，一吷而已，豈屑屑于三釜、三千鍾之多少，而必分別其為鸛為蚊乎！釋文又云：『鸛，本亦作觀?！灰墒枪疟救绱恕Ｆ湮脑疲骸罕艘暼?、三千鍾，如觀蚊虻相過乎前也。』淮南俶真篇『毀譽之于己，猶蚊虻之一過也』，義與此同。因觀誤作鸛，則『鸛蚊虻』三字不倫，乃有刪一虻字，使鸛與蚊二文相稱者，元嘉本是也。又有增一雀字，使鸛雀與蚊虻二文相稱者，今本是也。皆非莊子之舊矣?！?br> 顏成子游謂東郭子綦曰：成云：「居在郭東，曰東郭，猶是齊物篇中南郭子綦也?！棺晕崧勛又裕荒甓?，成云：「野，質(zhì)樸也。聞道一年，學(xué)心未孰，稍能樸素去浮華耳?！苟甓鴱模稍疲骸?br> 順于俗也?！谷甓ǎ稍疲骸覆粶骋??！顾哪甓?，成云：「 與物同也?！刮迥甓鴣恚稍疲骸笧楸姎w也。」六年而鬼入，成云：「神會物理。」七年而天成，成云：「合自然成?！拱四甓恢馈⒉恢?，成云：「不覺死生聚散之異。」九年而大妙。成云：「妙，精微也。知照宏博，故稱大也?！?br> 生有為，死也。郭云：「生而有為，則喪其生。」勸公：宣云：「設(shè)為勸人之語，如下二句。」以其死也，有自也；郭云：「自，由也。由有為，故死；由私其生，故有為?！苟栆?，無自也。宣云：「死為陰，生為陽?！构疲骸干?，以其絕跡無為而然，非有由也?！苟缓酰慷?，汝也。言汝果能無為乎？惡乎其所適？惡乎其所不適？成云：「所在皆適?！固煊袣v數(shù)，氣數(shù)有定。地有人據(jù)，各據(jù)其所。吾惡乎求之？成云：「吾于何處分外求之？」莫知其所終，若之何其無命也？成云：「時來運去，非命如何！言有命也?！鼓渌迹糁纹溆忻?？成云：「死去生來，猶春秋冬夏，豈其命乎！言無命也?！褂幸韵鄳?yīng)也，若之何其無鬼邪？郭云：「理必有應(yīng)，若有神靈以致之也。」無以相應(yīng)也，若之何其有鬼邪？」相應(yīng)之理，有時而不靈。 眾罔兩問于景曰：影外微陰甚多，故曰眾罔兩。「若向也俯而今也仰，若，汝。向也括而今被發(fā)，括，束發(fā)。向也坐而今也起，向也行而今也止，何也？」景曰：「搜搜也，釋文：「搜，本又作叟?！钩稍疲骸港袍?，無心運動之貌。」奚稍問也？宣云：「何率爾而問！」予有而不知其所以。予雖居然有之矣，而不知所以然。予，蜩甲也，蛇蛻也，似之而非也。宣云：「甲、蛻?yīng)q有一定之形，故似之而非?！拱福阂陨吓c齊物論同而繁簡異?；鹋c日，吾屯也；釋文：「屯，聚也?！剐疲骸傅没?、日，則屯聚而顯。」陰與夜，吾代也。司馬云：「代，謂使得休息也?！贡?，吾所以有待邪？彼，謂形。而況乎以有待者乎！謂形待天機而動也。齊物篇云：「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彼來則我與之來，彼往則我與之往，彼強陽則我與之強陽。宣云：「強陽，謂健動也。」強陽者，又何以有問乎！」有，即上文「 予有」之有也。言彼健動者，又何能以予問乎！ 陽子居南之沛，列子黃帝篇作楊朱。老聃西游于秦，邀于郊，邀，約也。宣云：「子居邀老子于沛郊?！怪劣诹憾隼献?。宣云：「 梁，沛郊地名。」老子中道仰天而嘆曰：「始以汝為可教，今不可也?！龟栕泳硬淮?。至舍，進盥漱巾櫛，黃帝篇「盥」作「涫」。脫屨戶外，膝行而前曰：「向者弟子欲請夫子，夫子行不閑，是以不敢。今閑矣，請問其過。」老子曰：「而睢睢盱盱，郭云：「跋扈之貌。人將畏而疏遠(yuǎn)?！苟l與居？誰與汝居處乎？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谷?，污也。此道德經(jīng)文。陽子居蹴然變?nèi)菰唬骸妇绰劽??！蛊渫?，舍者迎將其家，張湛注：「客舍家也?！构珗?zhí)席，妻執(zhí)巾櫛，舍者避席，成云：「先坐者避席而走?！篃弑茉?。成云：「然火者不敢當(dāng)灶?！蛊浞匆玻嵴吲c之爭席矣。郭云：「去其夸矜故也?！?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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