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讀者問起我為什么寫作時,我常常無言以對。這是一個輕易就能拿起來、卻很難放得下的問題。事情就是那么發(fā)生的,說不清楚為什么——從故事本身到我的寫作,莫不如此。我想,所謂靈感,也許就是上帝之選,在合適的時間,把某些東西交給合適的人去做。這件“東西”,肯定有它堅實的內核和內在的驅動能力,它是一件有生命的存在,作家僅僅是把它呈現(xiàn)出來,所能改變的,無非是表現(xiàn)的方式,盡管帶著強烈的個人印記,但不會改變它的本質和方向。這樣說起來好像有點宿命,甚或有人認為是傲慢。不過如果有人非要我回答的話,我就這么說。 難道還有更合適的解釋嗎?我做不到,也不相信。很多人以為,小說家都是憑空編故事的人。這么說也許沒錯,但除非是用唯心主義的觀點去解釋這一切,否則是站不住腳的。故事從何而來?從形式上看,它可能是一場白日夢,可元故事不是這樣的,它是生長出來的,它先于文字和作家而存在。講故事的人會死去,可是故事不會,它會永遠活下去,直到人類最后被毀滅。 也許到這時候,可以初步回答讀者的提問了:故事就在那里,我忍不住要寫出來。但這樣又容易誘發(fā)另外一個問題,莫非所有的寫作都來自于生活嗎?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很多玄幻和科幻小說,它們橫空出世,卻又非常輕巧地嫁接在現(xiàn)實生活上,甚至連茬口都不留,好像生活本身就具有千奇百怪的N度空間。但是,我不禁要問,那些點石成金、死生穿越的人,他們面對的不是現(xiàn)實問題、解脫的不是當下的苦惱嗎?它介入我們的生活,不是否定或者改變了世界,而是改變了我們看世界或者處理與這個世界關系的能力,變換了新的角度。因而不管它有多么想當然,它是現(xiàn)實的,是活生生的,是接著地氣的。 因為現(xiàn)實,我常常為筆下的人物憂傷萬分,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無力感。也許就是這種絕望逼出了我的決絕,因而使我的作品有了態(tài)度。《劉萬福案件》里的劉萬福,每每想起他來,我總覺得非常慚愧。雖然我把他領到了讀者面前,引起千萬人的圍觀,可是那于解決他的問題、改變他的命運,沒有任何裨益。甚至往深處說,即使解決了他的問題,那孫萬福、陳萬福、張萬福們的問題呢? 絕望——如果我們忽略了它的存在,整個社會都將被逼入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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