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與肉 這個世界唯有兩樣東西能使我們的心靈受到震撼,一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光,一是我們內(nèi)心崇高的道德準則。這是德國大哲學家康德說過的話,據(jù)說,他曾將此刻在自己的墓志銘上:“天上有星光閃耀,地上有心靈跳動”??吹酱?,我仿佛看到了康德先生的墳墓,在一個個有星光的晚上,那靜靜的悄無聲息的曠野,一位老人在秋蟲的鳴叫下喃喃自語。 但歲月不老。人生亦老天難老。 崇高依然還有,道德依然還有,理性依然還有。但這些,在現(xiàn)代社會,它們就像斷線的風箏,離我們越來越遠。據(jù)說,有一位學者去講課,講課前他問,現(xiàn)代社會最缺乏什么?臺下的人異口同聲地回答:“缺德”。這位學者頓時淚水漣漣。 現(xiàn)代人被金錢這根無形的繩索牽著,一路不停奔向自己永恒的歸宿。人們在進歸宿之門時才頓悟,原來自己所追逐的,是自己的心,心不定,自己永遠也追不上。只有自己先靜下來了,先找到自己,就會發(fā)現(xiàn)目標亮堂堂地敲打著自己的前胸后背,敲出夜色清亮如水,星光閃閃。 現(xiàn)代社會把人們異化為單向度的人,把傳統(tǒng)中的道德、倫理、價值等一夜之間全部打碎,使很多人一時建立不起新的價值觀,于是被別人的價值觀和意識牽著鼻子走,腳閑不下來,心靜不下來,人停不下來,欲壓不下來,浮躁,到處是浮躁,追逐,不斷的追逐。對金錢的追逐,對權(quán)力的追逐,對虛假感情的追逐,對自我價值的追逐,甚至對追逐的追逐。很多人卻成為這種追逐的犧牲品, 我是誰?我是什么?我在干什么?我為什么要這么干?人人都不清楚,不明白!這世界怎么了?我又怎么了?大家又怎么了?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好像大家都不愿再去弄明白為什么,只是不斷地制造著這種病毒,再傳染給別人。不是有人說,70年代前,中國人見面問:“吃了嗎?”那時是溫飽問題。80年代人們見面問:“發(fā)了么?”那時是經(jīng)商潮。90年代人們見面問:“離了么?”大抵是因為吃的太飽,有了幾個閑錢的緣故,古人云:農(nóng)夫多打幾斗糧食,尚且要換老婆。何況現(xiàn)代人乎? 什么時候能夠靜下心來,觀照自身? 哲人都是大自然的愛好者。莊子有一天晚上夢見自己化為蝴蝶,醒后說莊子就是蝴蝶,蝴蝶就是莊子。莊子因為對自己不斷地認識,所以他成為了哲人,他的作品充滿了靈氣。因此,生活中需要靈氣。生活中需要靈氣就像晨霧般籠罩著我們的山村,山村才會顯得更加恬靜。但靈氣產(chǎn)生的前提是勇氣和熱情。 因為缺乏勇氣,街頭有人圍觀邪惡對善良的欺凌,卻沒有人敢站立出來,或者伸手幫助一把,正義被邪惡污染的同時也嘲笑著那些膽怯的圍觀者和卑瑣的無聊看客。因為缺乏熱情,圍觀的人表情木然,有的則連圍觀的興趣也沒有了,急匆匆地為名忙、為利忙、為自己的小家忙,把正義、正直丟諸腦后?!霸趽頂D的人群中,我倍感孤單!”很多人如是說。 靈與肉,我們交織在這種痛苦里,我們需要選擇,需要滿足,我們徘徊其間,多么希望哲人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復。 記得周國平有一篇這樣的隨筆:人有一個肉體似乎是一件尷尬事。那個喪子的母親終于停止了哭泣,端起飯碗,因為她餓了。那個含情脈脈的姑娘不得不離開情人一小會兒,她需要上廁所。那個哲學家剛才還在說給面對苦難的神明般的寧靜,現(xiàn)在卻因為牙痛而呻吟不止。當我們的靈魂在天堂享受幸福或在地獄體味悲劇時,肉體往往不合時宜地把它拉回塵世。 馬雅柯夫斯基在列車里構(gòu)思一首長詩,眼睛心不在焉地盯著對面的姑娘。那姑娘驚慌了。馬雅柯夫斯趕緊聲明:“我不是男人,我是穿褲子的云”。為了避嫌,他必須否認肉體的存在。 我們一生中不得不花費許多精力來伺候肉體:喂它、供它、替它穿衣,給它鋪床。博爾赫斯屈辱地寫道:“我是他的老護士,他逼我為他洗腳?!边€有更屈辱的事:肉體會背叛靈魂,一個心靈美好的女人可能其貌不揚,一個靈魂高貴的男人可能終身殘疾。荷馬是瞎子,貝多芬是聾子,拜倫是跛子。面對一切人相同的是,不管我們?nèi)绾尉恼{(diào)理,肉體仍不可避免地要走向衰老和死亡,拖著不屈的靈魂同歸于盡。 那么,不要肉體如何呢?不,那更可怕,我們將不再能看風景、聽音樂、呼吸新鮮空氣、讀書、散步、運動、宴飲,尤其是——世上不再有男人和女人,不再有愛情這件無比美妙的事兒。原來,靈魂的種種愉悅根本就離不開肉體,沒有肉體的靈魂不過是幽靈,不復有任何生命的激情和歡樂,比死好不了多少。所以,肉體是奇妙的,靈魂更奇妙,最奇妙的是肉體居然能和靈魂結(jié)合在一起。 那還有什么可說呢?熱愛生命吧,讓生命更健康,更強健,我們也就會更快活,更幸福。生命的價值在于靈魂的安靜,在于我們對自我精神家園的營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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