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天神頭目宙斯憑欄眺望人間的特洛伊城,看到貌美如花的王子伽倪墨得斯裸泳,傾慕不已。愛是自私的,神的愛更自私,他化作蒼鷹,含情脈脈地把伽伽叼上去了。宙斯真是性愛大全,姐弟戀,哥弟戀都搞;而且這可是赤裸裸的綁架。話說伽伽到了天庭,不僅上了宙斯的床,還得了侍酒童的美差,可以和眾神尋歡作樂。一般情況下,宙斯誘騙美女的絕招是讓她們懷孕,然后拋棄之;可伽伽無法懷孕,宙斯便許諾他長生不老,就是天上永恒的水瓶座??蓱z老父親還在地上以淚洗面,殊不知兒子名字早有隱喻,其中蘊含了“使歡愉”和“男性外生殖器”雙重含義。名字怎么起的…… 希臘神話往往是為了讓人間習俗合理化,相傳克里特(克里特島,位于地中海北部,是希臘的第一大島)確有偷小美男子進山,讓他體驗成人歡愉,過一陣再送還的傳統(tǒng)。看來同性相戀在古代還曾更加堂而皇之過。實際上在如今的人間,男性中2%-5%的人是純粹的同性戀,女性也有1%-2%,算上有傾向或自己沒意識到的,就更多了。
不僅人,類人猿也有同性愛撫行為,這不稀奇,后面再說。然而親緣關(guān)系同我們很遠的果蠅都有男男相好。科學家已經(jīng)在這個物種的近乎袖珍的基因組中發(fā)現(xiàn)了不止一個性取向相關(guān)基因。在同性戀現(xiàn)象較少發(fā)生的黑腹果蠅里有個基因叫“斯芬克斯”,若把它去掉,盡管男還是會喜歡女,但它們也開始喜歡男了!把一幫雄果蠅放在一起,和諧的NP現(xiàn)象出現(xiàn)了!
用昆蟲舉例的原因不光在于不用打碼,而是你不可能隨隨便便把一幫人基因敲除。當然要解釋人的同性戀也有人的辦法??茖W家分析過同樣性別的同卵雙胞胎和異卵雙胞胎的性取向,要知道同卵雙胞胎即使微觀層次也幾乎完全一樣,而異卵雙胞胎平均來說只有50%的基因相同。結(jié)果同卵雙胞胎雙雙同性戀的概率高于異卵雙胞胎雙雙同性戀的概率——基因更相同的人性取向越容易相同,能體會到基因的作用吧。 別忙著點頭,也有人不同意上面的推理方式,他們說,同卵雙胞胎還不是因為從小性格喜好相似,一直選擇相似的生活方式,才更容易性取向相同么?于是他們用了好多時間,先詢問,再給愿意參與的雙胞胎們發(fā)放問卷。性取向終究是隱私問題,有人一口回絕,有人中途反悔,有的一個同意另一個不同意,這是“有雙胞胎特色”的問題。好在還有半數(shù)完成了問卷,總數(shù)上千。 問題大致是,你小時候喜歡玩女孩游戲還是男孩游戲呢,你小時候內(nèi)心深處覺得自己是男是女呢。統(tǒng)計結(jié)果一出來,科學家發(fā)現(xiàn),可遺傳的(別忘了這是雙胞胎實驗)童年性別轉(zhuǎn)換是癥結(jié)所在(統(tǒng)計的意思就是……不要套用自己然后告訴我不一致):基因決定的那部分性格和喜好,決定孩子更喜歡玩男孩還是女孩的游戲,有的男孩永遠選擇和女孩一起玩,這樣,當其他男孩接近他,他反而覺得是異性了。如此這般循環(huán)往復,長大之后,他的性取向、職業(yè)、愛好就可能都和真正的同性不一樣。 上面兩種雙胞胎實驗,詮釋不同,歸根結(jié)底都在說,除了發(fā)育過程中的激素作用、成長經(jīng)歷、文化等人們時常探討的非基因的因素,基因?qū)π匀∠虻淖饔靡膊豢尚∫暋?/P> 這些基因還真有人找到,大部分給定位在X染色體,另外的研究結(jié)果七七八八散落在若干染色體上。通俗點說,有人是X染色體同性戀,有人是第7號染色體同性戀,有人是第8號染色體同性戀,有人是很多染色體加起來的同性戀…… 除了基因作用之外,幾個心理學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匪夷所思卻特別確鑿的規(guī)律,:同性戀男子比異性戀男子親哥哥數(shù)多,弟弟妹妹就無所謂啦。他們猜,晚出現(xiàn)的弟弟有更大的可能和哥哥們發(fā)生性接觸。不過這次心理學家似乎得輸給生物學家,因為這是胡扯的,已經(jīng)被人證偽了。 生物學家也猜,可能和媽媽的免疫反應(yīng)有關(guān)。媽媽懷孕時的免疫反應(yīng)會針對男胎腦細胞上的一種蛋白質(zhì),這種蛋白質(zhì)可能在胚胎發(fā)育過程中非常關(guān)鍵,于是媽媽的免疫反應(yīng)就會改變胎兒的大腦功能。如果這種蛋白質(zhì)恰好是Y染色體上的基因編碼的,免疫反應(yīng)就會隨著懷男孩次數(shù)增加而變得強,也就解釋了后出生的孩子同性戀概率大。現(xiàn)在科學家已經(jīng)找到了一些Y染色體編碼的、能引起懷孕媽媽免疫反應(yīng)的蛋白質(zhì),只是這些蛋白質(zhì)和性取向之間還沒建立起必然聯(lián)系。如今還處在假說階段,可免疫反應(yīng)聽起來可比亂倫的性騷擾靠譜多了。 生物學家要問的問題,除了How(分子機制),還有Why(演化機制)。如果達爾文他老人家在世,也一定會為這個問題大傷腦筋。只在男性統(tǒng)計,同性戀產(chǎn)生后代僅為異性戀的20%,明顯這個性狀降低了生殖力,那同性戀基因(們)為什么沒有被殘酷的自然選擇所淘汰呢?它看來違背了達老的金科玉律,“自然選擇,其實就是選那些能生的”嘛。 最早的猜測是親緣選擇(kin selection)。而最早提出親緣選擇的又是達老。他說,某些情況下自然選擇選的不是個人,而是彼此有親緣關(guān)系的群體。如今信息時代,連生物都信息化了,就更容易理解,生物由基因編碼,個體在照顧親人的同時,其實是在照顧和自己一樣的基因,也算“間接”產(chǎn)生下一代了。為了豐富這個觀點,有人說,同性戀也可以做對社會有益的事嘛,捕個獵啦,做牧師拯救親人精神世界啦;有人抓住“出生順序關(guān)乎性取向”的現(xiàn)象,說前面出生的哥哥反正已經(jīng)把家里資源瓜分完畢,那么小兒子不生育也不會造成多大的額外損失;還有人說,同性戀男子一般做事更為他人著想,然而別忘了,胸懷天下不頂事,只有對自己親戚好才有演化意義。后來有人認真做了一把實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同性戀和異性戀一樣冷酷無情,非但沒給家里更多錢,對照顧兄弟姐妹的小孩也沒太迫切的興趣(他們也有個人私生活?。图彝ミ€有那么一點點疏遠…… 既然同性戀自己并沒有特意照顧自己的基因好好傳遞,那另一個可能的解釋是,同性戀基因傳遞下去是權(quán)宜之計:在純合的極端狀況下降低生殖能力;但如果適度,比如當這個基因雜合時,或者當攜帶一系列同性戀基因中的幾個時,反而能提高基因攜帶者的生殖力(和鐮狀細胞貧血癥基因的效果似的,純和會影響供血,然而雜合卻能幫人對抗瘧疾)。于是對于一個群體來說,同性戀基因(們)對傳宗接代起的壞作用就被好作用抵消了。生物學上確實有這樣的概念來描述這個現(xiàn)象,那就是平衡多態(tài)現(xiàn)象。 還是始于觀察,接著是一通問卷統(tǒng)計,當然問卷是在沒有計劃生育政策的國家發(fā)的,最后發(fā)現(xiàn)同性戀的母系那邊通常是大家庭,也就是說生育力旺盛(這個現(xiàn)象和前面說的同性戀關(guān)鍵基因定位在X染色體是相符合的。X和Y是性染色體,XX組合是女性,XY是男性,父系的男子和主人公有共同的Y染色體,X染色體卻不同,于是就和這個故事不搭嘎了),相比來說,異性戀的母系那邊就遜多了。于是科學家推測,X染色體上的同性戀基因(們)導致男性同性戀,但它在女性基因組中是雜合的,可能反而讓她們更有生育力,不管是因為更能生,還是因為這些攜帶了同性戀基因的女性更誘人。如此這般,同性戀基因影響了某些人生育,但利于另一些人生育后代,總的效果在人群中得到平衡,基因就可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源遠流長了。 有人發(fā)現(xiàn)了另一種“平衡”方式。不管是男是女,同性戀基因攜帶者一生中性伴侶數(shù)目較多。比如,雙胞胎中一個是同性戀而另一個是異性戀的情況,同雙胞胎中倆都是異性戀的情況相比,前面一對(異-同)里異性戀的這位,就比后面一對(異-異)里的異性戀更討異性歡迎。只是這種平衡方式也還有待商榷,至少異-同組合下,家里肯定會給這位異施加更多壓力,讓他傳宗接代…… 那為什么同性戀基因攜帶者可能更討人喜歡呢?有人給出了試探性的猜測,如果男性攜帶同性戀基因,不到同性戀的程度,卻帶有一些同性戀男人的優(yōu)點,比如細心、敏感、溫柔、不那么強勢。他們可能不是一個床上功夫和叢林戰(zhàn)斗力了得的猛男,卻是一個好丈夫——畢竟天下大多數(shù)孩子肯定是這樣的爸爸照顧出來的。而且有調(diào)查表明,超級陽剛的臉孔其實并不是最吸引一般女性的,受歡迎的往往是帶點女人味兒的。于是在女人的選擇下,同性戀基因(們)就傳遞下去了。相反,自然界中的雌性往往要獨自承擔哺育后代的責任,稍微有點強勢的就比較有生殖優(yōu)勢了。 想象一下,有點娘的男生,或者有點帥的女生,是不是更招人喜歡?
前面的假說都只解釋了流傳,卻沒有回答“肇始”。類人猿能幫我們回溯歷史,它們的群體里并不少見同性戀現(xiàn)象,這是一個特別明智的舉動。有人推測,這些動物野性難馴,群體內(nèi)部的同性之間都大打出手。這可不好。此時恰好突變出一個同性戀基因,于是就化干戈為玉帛了。離我們最近的倭黑猩猩,各個都是親善標兵,從不打架,沒事就愛撫一下,你高興我高興,什么都好說。而那些因為攜帶了同性戀基因而變得溫柔的雄性,可比兇猛的殺嬰雄性可愛多了……于是,在自然界中,并不是誰最兇誰笑到最后;于是,溫柔的同性戀基因就誕生和被選擇下來了。 世人多疑,尤其喜歡栽贓科學家,說他們研究同性戀基因就是為了讓同性戀合理化;說要再這么研究下去,總有一天人能隨便改變性取向。其實管好科學家還不如管好自己??茖W才不管人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只研究有什么,為什么。 還是那句話,真的愛情,不分貧富貴賤、年齡差距、性別組合,都是偉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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