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青牛與老子思想（一）：子譽(yù)老子為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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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比老子為龍，正是取龍所具有的神變能通、超然高潔、令人難以把握的特點(diǎn)。

老子是道家學(xué)派的創(chuàng)始人，孔子是儒家學(xué)派的宗師。古代文獻(xiàn)《莊子》、《史記》等記載孔子曾問禮于老子，并且孔子譽(yù)老子為“龍”，老子比孔子為“鳳”。孔子問禮于老子這件事真實(shí)與否，歷來就有爭論，難有定論。我們姑且懸置這一訟案。我們感興趣的是，在這里，龍、鳳究竟有何寓意。此外，神仙家附會說老子乘“青牛”出關(guān)，青牛又表達(dá)了神仙家的什么觀念。我們嘗試著對此做一番解讀。

一、 子譽(yù)老子為龍

《史記·老子列傳》說孔子問禮于老子，歸去之后，謂弟子曰：“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用罔，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于龍，吾不能知其乘風(fēng)云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耶！”《莊子·天運(yùn)》亦說：“孔子見老聃歸，三日不談。弟子問曰：‘夫子見老聃，亦將何歸哉？’孔子曰：‘吾乃今于是乎見龍。龍合而成體，散而成章，乘云氣而養(yǎng)乎陰陽。予口張而不能嗋（xie），予又何歸老聃哉！”這段話中共三個“歸”字，前者是歸去之意，后二者通“窺”，窺見的意思。以上兩處都提到孔子譽(yù)老子為龍，那么龍究竟有何象征或寓意呢？

 

老子思想

聞一多先生曾作過解釋。他從圖騰崇拜出發(fā)，認(rèn)為“龍是夏人的，也是楚人的象征，說老子是龍，等于說他是楚人，或是夏人的本家。”（《聞一多全集·神話與詩·龍鳳》）這種從民族學(xué)和神話學(xué)角度所做的解釋可謂全然不得要領(lǐng)，因?yàn)榧词过埵侨撕统说南笳鬟@種說法不錯，聞一多先生的解釋也未免過于簡單。如果孔子只想表明老子是楚人或夏人后裔，那么又何必對龍的特點(diǎn)繪聲繪色地講那么多呢？如果我們想弄明白孔子稱贊老子為龍的本意，就必須首先弄清楚古人心目中對于龍的觀念。

在古人看來，龍是一種變化莫測、形蹤不定的動物。“龍生于水，被五色而游，故神。欲小則化如蠶蠋（zhu），欲大則藏于天下，欲尚則凌于云氣，欲下則入于深泉。變化無日，上下無時。”（《管子·水地》）漢代劉向說：“神龍能為高，能為下，能為大，能為小，能為幽，能為明，能為短，能為長。昭乎其高也，淵乎其下也，薄乎天光也，高乎其著也。一有一亡，忽微哉，斐然成章。虛無則精以和，動作則靈以化。於戲！允哉！君子辟神也。”（《說苑·辨物》）許慎《說文》：“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巨能細(xì)，能短能長，春分可登天，秋分可放淵。”王充也說：“龍之所以為神者，以其能屈其體，存亡其形。”（《論衡·龍?zhí)摗罚┏蓵甏^早的《易經(jīng)》多次提到龍，還詳細(xì)描繪了龍的各種形態(tài)，或稱“潛龍”，或稱“飛龍在天”，或稱“或躍于淵”，或稱“群龍無首”。可見，在古人心目中，龍是善于變化，難于捉摸的神物。

龍是性格是喜怒無常、變化多端的。“夫龍之為蟲，可狎而騎也，然喉下有逆鱗徑尺，嬰之則殺人。”（《韓非子·說難》）龍是一種性格上時而溫順（“可狎而騎”），時而兇暴（“殺人”）的動物，其喉下逆鱗千萬不要觸。人們用龍來比喻君王、天子，是再恰當(dāng)不過了。

龍還是一種十分高貴的動物。孔子本人對龍是比較了解的，他曾說過：“龍食于清，而游于清；龜食于清，游于濁；魚食于濁，游于濁。”（《呂氏春秋·舉難》）龍和龜雖然都在“靈物”之列，但龍要比龜更加高貴。

孔子比老子為龍，正是取龍所具有的神變能通、超然高潔、令人難以把握的特點(diǎn)。據(jù)說孔子是想把自己的著作藏于周室才來拜見老子的（《莊子·天道》）?？梢娏死献又?，孔子被老子通達(dá)睿智的思想、深不可測的學(xué)識和不濁于世的品格深深地折報了，以至于張口結(jié)舌，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口張而不能嗋”）?？鬃痈械搅俗约簩W(xué)識的不足?？鬃釉苡瘟袊?，見識的人也不可謂不多，而且孔子一向是強(qiáng)調(diào)要“知人”的，可見過大世面的孔子在面對老子這位智者時，卻感到難于把握對方，老子根本不是那種一眼就能望到底的人。對于走獸，可以張網(wǎng)（“罔”）來捕它；對于游魚，可用釣絲（“綸”）來捉它；對于飛鳥，可以用拴著絲繩的箭（“矰”）來射它。此三者或走、或游、或飛，固守一端。而老子是龍，高深莫測，變化無形，難怪孔子不知用什么辦法來把握他，以致茫然不知所措了。

孔子如此贊譽(yù)老子，若從情理上講，也并非是那么不可思議的事情。眾所周知，孔子是一位著名的教育家和人文學(xué)者，精通六藝，嚴(yán)格說來，卻算不上是哲學(xué)家。老子為“周守藏室之史”（《史記·老子列傳》），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國家圖書館館長。老子熟悉歷史，知識廣博，這一點(diǎn)應(yīng)是毫無疑問的。此外，老子還是一位思想大師，一位沉思形上之道的哲學(xué)家?？鬃釉诶献舆@位哲學(xué)家面前，有相形見絀之感是正常的。

從《史記》和《莊子》的記載來看，孔子對于會見老子的感覺是美好的?？鬃踊厝ズ?，一連三日不談與老子見面的事，他也許沉浸在與老子談話的美好回憶中，也許在深深地思考所受到的教益。孔子由衷地稱贊老子，把老子比作龍，這既突出了老子學(xué)識的深厚，思想的高超，也表現(xiàn)了孔子的偉大，充分展示了孔子謙虛豁達(dá)的品德。一個是中國哲學(xué)的泰山北斗，一個是儒家的萬世德宗?？鬃幼u(yù)老子為龍這件事，使中國文化史上最重要、最偉大的兩個人物相得益彰地閃爍著燦爛的文明之光。

除此之外，用龍來代表老子的哲學(xué)也是十分貼切的。老子崇尚陰柔，龍正好是陰獸。在古人觀念中，龍是水中的神獸?！秴问洗呵?#183;召類》云L“以龍致雨”，高誘注曰：“龍，水物也，故致雨。”在陰陽學(xué)說中，水為陰，所以龍即為陰獸。“龍之為言萌也，陰中之陰也。”（《古微書》引《春秋元命苞》）龍為陰獸，這和老子崇尚陰柔和講求水德這一點(diǎn)是相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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